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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建明没有说话,失望是当然的,他执起蒋思凡递给自己的汤勺,沉默地一口一口喝着粥。昨晚蔺今的脸是那么清晰,而那句话仍然叫人记忆犹新,但是他的人去了哪里?
思凡搬来一张凳子坐在床边望着易建明吃东西,微风从窗外吹进来,撩起了少年前额的刘海。他不说话垂着头的样子看起来像个女孩,但是当他抬起头来直视你的眼睛的时候,目光犀利,十足像个小兽。充满了警戒和防御姿态的小兽。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么?
思凡突然想起前几次见面,他们之间的那几个仓促的亲吻,偷来的几个吻,少年柔软的嘴唇还有不断扭动挣扎的身体。还有那些呢喃间的“我爱你”,很执拗不问结果地爱了好久,蒋思凡的“我爱你”,是你不爱我的那种残忍,是少年带给自己的凛冽的痛感,这份“我爱你”如同我爱自己执拗的受了伤的自尊心。爱而不得的自尊心。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一直埋头苦吃的男孩突然停下动作发问。
蒋思凡一怔,他很清楚地记得那个男人的回答,他带着淡淡笑容凝视着熟睡中的易建明慢慢说,
“希望他有耐心,等我,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思凡重复着蔺今的这句话,让他不解的话。风波已起,又怎么可能迅速尘埃落定。
“哦。”易建明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低下头继续喝粥。
窗外的蝉鸣如网,六月的燠热扑面而来,高大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招展着它们的枝叶,有鸟雀在树丛间蹦跳婉转啼鸣,本应该是一个晴朗美好的早晨,却不知道为什么像绷紧的琴弦充满了紧张。
“你不在乎之后会发生什么大事么?”想到那些犹如洪水猛兽的媒体,斜刺里冲出来的卡车,蒋思凡仍然心有余悸。
“我相信他,还能有什么大事呢,无非就是再一次一无所有罢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他,他会陪着我,这似乎比一无所有好一点吧。”
易建明的回答显得格外轻描淡写漫不经心,但却又充满了某种坚定的信念。
思凡不知道他究竟是从哪里生出这股丝毫不惧的底气,也不知道外界对蔺今传得沸沸扬扬的丑闻他究竟抱着怎么样的心情。
这个本以为会脆弱到瑟缩在被子里紧张担忧的少年,却出乎意料地在自己面前大快朵颐,温暖的食物让易建明的脸颊上泛起一团团晕红,天真秀丽的容颜,少年的眼睛明亮清澈犹如在荷叶间滚动的晨露。
“再来一碗!”
易建明没有注意到蒋思凡的诧异,只是淡淡地说出自己对食物的需求。饿得太久,情绪紧绷太久,一旦松懈下来,首先需要的就是补充力量,否则,我永远只能站在你的身后,又怎么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
空调的温度开得有点低。
夏天就这样毫无预警地扑面而来,城市里缺少树木的绿意,走在街上到处蒸腾着炽热的欲望,汗水顺着皮肤淌下来,三十度的水银柱让所有的人都心烦意乱。
易建明心满意足地吃完饭,一脸平静的表情望着窗外,楼下是病人散步休憩的小树林,尽管外面有些热,还是有小孩子在放风筝,一只剪尾的燕形风筝飞到天空的极高极远处。易建明凝视着那只风筝,而蒋思凡凝视着他。空气里弥漫着安静的宁谧。
不知道过了多久,思凡拿出一叠乐谱放在易建明的身前,
“这是蔺今让我交给你的,西塘的时候,孟先生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了蔺今。他说这本该是你的东西。易歆的日记故事都在这里,你是要烧还是要留,都随意。”
说完这些,他就退了出去,从外面关上门,留下易建明一个人抱着乐谱怔怔地坐在床上发呆。
大概是最近烟瘾又变大了,蒋思凡深深地叹了口气,为什么老是想抽烟,但是最后一根烟已经送给了秦若儒,摸一摸口袋空空如也。他把手指插到裤兜里,一直走到病区外的小树林,找到一棵树荫最大的槐树坐下来。隔着浓密的枝叶仰望天空,正午的天空的颜色格外浓重,犹如翻倒了一桶蓝色油漆,每一片叶子的呼吸都是宝蓝色的。
他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成为蔺今和易建明之间的传话人,是因为怜悯或者还是灰心?其实人生中想不到的事情有很多,比如说15岁之前他的理想是做个科学家,又怎么会料到今天会成为一个黑道打手;比如说,中学的时候他曾经对很多女孩有过似爱非爱的感觉,又怎么会料到往后的岁月里,会遭遇到易建明。
突然忆起那位DJ曾经在节目里说过的一句话,你有一生的光阴找死。可你也有时间选择活的愚蠢还是聪明。
他真不知道自己究竟算是愚蠢还死聪明。午后的阳光慵懒,有点热,肩膀还在疼,但是他累了,不想睁开眼睛。
几个午休中护士坐在树下的窃窃私语传到耳朵里,
“会去看吧,蔺今的记者会?他真要退出娱乐圈么?”
“哎呀,我不喜欢老男人。况且还是GAY”
“大叔加GAY才有魅力好不好?”
………
随后是笑闹成一团的声音,被风吹远。思凡再次叹息,原来是去做最后的交待,然后呢,你们一起双宿双飞么?
所有的爱情都是亦真亦幻的;看电影的时候我们把别人想成自己,爱而不得的时候就要把自己想成别人,他深深敬佩着那些可以模糊掉自己容颜和灵魂的人,而自己,很明显,还是不够功力。
希尔顿饭店,蔺今在房间里静静整理衣装,站在等身的穿衣镜前,窗外的阳光很灿烂,一丝一缕洒在自己的头发上,他很细心地掸平肩膀上的每一根衣服折痕,就像接下来马上就要登台表演一样。
“准备好了么?感觉怎么样?”若儒走进房间。
“嗯,很好。”
若儒跟着蔺今一起走出房间,走向会场,他发现蔺今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很释然的微笑,似乎他接下来将要接受的不是媒体的长枪短炮而是最为华丽的告别宴会。
蔺今慢慢走着,随着电梯向顶层的缓缓上升,人在失重状态下会有一种奇怪的眩晕。此时此刻,大概臭小子该醒过来了吧。那些日记不知道他有没有读,打算要如何处理。
回首过去经历的三十多年,作为小今的二十年,作为DJ的五年,作为蔺今的十年。经历过无数张表情各异的脸,那些以各种理由来到身边,又以各种理由离自己而去的脸,那些开始美丽,后来狰狞的脸,那些开始温暖,后来渐渐热力不济的脸,那些开始殷勤,后来终于底气不足的脸。这一张张脸,不禁令人叹息。令人灰心。
忆起网络上那些捕风捉影却言之凿凿的恶毒言论,这个世界始终有太多漆黑可湮没善良与单纯。幸运的是,直至最后,他遇见了易建明。哪怕这个世界再冰冷,哪怕因此积攒下再多灰心,这个少年就像一颗火种,扑面照来,只要他在,我就不能说我对这人世,不存着一点感激。
随着会场大门的拉开,灯光的亮起,无数媒体记者的相机快门闪烁个不停,镁光灯刺痛了眼睛,蔺今再一次想起易建明,大概这是我人生中最经典的一次表演,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易建明拿起乐谱,阳光跳跃在已经有些泛黄的纸张上,隔着遥远的年代,小叔的字迹一律向一边倾倒着,每一篇每一行,都是写给父亲的信。如斯的缱绻深情,如斯的绝望与痴心。
他不禁深深叹息,即便是没有那把火,他的幸福家庭迟早也会分崩离析。这都是注定的。揉一揉酸疼的眼睛,真的什么也不想计较了,只想等待一个人好好去爱。把这些日记收起来叠放在枕边。坐得太久,躺了太久,应该起来动一动了。呆会蔺今也该回来了。窗外的阳光正好,早该出去晒一晒快要发霉的自己。
他费力地跳下床,单脚站立,找到拐杖支撑好身体,趔趄了几下,终于掌握好平衡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经过走廊尽头病房时,发现有一群人围在电视机旁边,甚至还包括几个小护士,这一堆人站在银幕前不断地惊呼又啧啧称奇。易建明摇了摇头接着往前走,人类的劣根性就是喜好扎堆看热闹,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大概又是什么无聊狗血的电视剧吧。
待他费力地迈进电梯里,直到电梯门打开又再次关闭,清晰的女声从电视机里传了出来,可是易建明却没有听见,
“蔺今先生,你这次是认真的要退出演艺圈么?为了什么?”
“为了我一直以来真正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