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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拉出优美的乐句。
易建明忘不了小叔曾经丰神俊朗的样子,飞扬深邃的眼神,略显狡黠的笑脸。
他更加忘不了,那一夜,小叔和父亲,他们的身体仿佛藤蔓般缠绕在一起,两个男人在辗转的缠绵俯仰间一起呼吸。在卧室晕黄的灯光下,肌肤上的滚动的汗水居然淡金色的。
只是当时年纪小。不懂得大人们这是在做什么,但是,这样一副画面看在眼里,无疑是巨大的视觉冲击。充溢着男人有力的肌肉线条和欲望喷薄的美丽。可是,最终这一切却被一场大火粉碎焚烧殆尽。
他不清楚母亲冲进房间之后他们三个人又说了些什么,那场火灾来得如此迅猛让人措手不及,甚至来不及和父亲说上半句话,易建明只记得父亲的眼神,充满了讶异的,痛苦的,隐忍和愧疚的眼神,接着,这双脆弱的眼睛随着大门的关闭,转眼就被突如其来的火焰吞噬殆尽。
这一切难道是全都是蔺今造成的么?谁来告诉他这些都不是真的?
随之被吞噬殆尽还有小叔和母亲。小叔的青春他的才情他的丰润在一夜之间,随着父亲的逝去就这样一点不剩地被毁掉了。
在照顾已经疯癫的母亲和面对仇恨到极点舅舅的日子里。易建明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易歆的生命就这样一点点死去,就好像有人拿了一支点燃的香,在白纱上一点一点地蛀,一寸一寸地烧……烧掉了的悉数化作细黑的灰,风一吹也就散去了,没有烧完的那一小块,也是发了黄的,惹人厌弃。现在这个男人坐在轮椅里,不发一言,每天就这样佝偻着脊梁,过着呆望日升月落的日子。又有谁知道,这块轻纱也曾经是雪白的,干干净净的呢?
刚才林子明无不恶毒地告诉自己,这一切全部都是蔺今的罪,是自己枕边最亲密的人造成的孽。13年前那个印象模糊的邻居,那个被怀疑未果的纵火犯,居然是蔺今?这要他怎么去相信?又如何能相信?
但是蔺今和林子明在西塘的对话,蔺今对于往事的轻描淡写又如此令人生疑。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便开始疯狂地生长。他该怎么办?直接去质问他?又或者就当林子明的话全都是诽谤的放屁,把这些该死的诅咒一辈子都烂在心底。那么温柔的蔺今,那么脆弱的蔺今,怎么可能是一个纵火的残忍刽子手?
不管真相是什么,易建明总有这样的预感,一旦提起,一旦说起,两人现在好不容易得到的小幸福和安宁,将被会一一被颠覆,将被会一一抹去。
可是,现在的自己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的失去。
蔺今是个有着沉重过往的男人。他的眼睛,凝视着自己的眼睛是如此明晰。易建明忍不住想,做坏事的人,怎么可能有这样透彻的眼睛?或许,他和自己一样,是可怜的受害者,真正的纵火犯是刚才那个企图挑拨离间的林子明。
还是不要提吧,毕竟往事已经成为过去。
那么,来不及说最后的一句话的父亲,被眼泪和心痛所覆灭的母亲,还有萎谢成木偶的小叔。他们的遗憾,他们的悔意,还有自己,这些年来因为家庭破裂所受的种种屈辱和委屈,都可以就这样算了么?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的不了了之了么?
易建明摇摇晃晃地站起。俯下身体,环上易歆的脖颈,用力嗅闻着男人颈间的气息,充满了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和肌肤腐朽的气息。
易歆一瞬间被男孩的碰触惊悸得全身僵硬。但是,几分钟过去,他突然感受到自己的颈窝被某种液体濡湿而产生的凉意。下意识地缩缩脖子,迟疑地伸出手,探上男孩的头顶,在一片浓密黝黑的发丛中有几根雪白的发丝格外扎眼,易歆轻轻抚上那几根雪白,无声地抚摸着男孩发梢。
日影西斜,房间里照不到太阳的角落迅速回复阴冷。
易建明喃喃着,孩子一般把脸埋在易歆的脖子里,
“蔺今,小叔,我该怎么办?”
离开病房之前,易建明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反复确认,自己是否已经恢复到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这里自来水格外冰凉,打在脸上,所有的毛孔似乎都被刺激得缩起。眼睛略微显得红肿,因为彻夜不眠又激烈地流泪,眼袋深深地凹下去。他打算回去昏天暗地睡上一觉,也许再次醒来会发现这一切都是梦也说不定。
刚刚走出病房,就听到走廊尽头房间里传来嘶哑地哭泣声。是属于年轻男人的,无望地,神经质的声音,充满了压抑和不甘的情绪。易建明走近,那些话语便愈发清晰地传到鼓膜里。
“福伯,意如,是不是意如,你终于肯来看我了?你出来啊!”
和记忆中相似的场景,易建明厌恶地捂上耳朵,大踏步准备迅速离开这里。
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突然闯入视线里,他扭动着身体企图挣开医生护士的束缚冲到走廊上,男人一手紧紧抓着一束鲜花,一手在空中慌张地挥舞着,五指张开,由于什么都抓不住而扭曲。大概是个盲人,他尖叫着冲出去却因为脚下不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刚才在车上遇到的那位老人走出房间,连忙蹲到男人身前,扶起他,把他紧紧搂住,哄孩子一般哄着。
“少爷,意如小姐她会来的,只要你安静下来,等把眼睛治好了。就一定可以出去见她。”
男人惊悸得如同一只小兔,他缩在老头怀里哀哀地哭泣,泪水在脸颊上肆意流淌,他扬起头辩明老人说话的方向,一连叠声问,
“真的吗,福伯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她是真的有这么说吗?”
医生嘱咐护士拿来镇定剂,男人的袖子被挽起来,干瘦一如易歆的手臂上满是针眼和青肿印迹。
老人老泪纵横,为了防止男人再次扭动只好把他紧紧按住。老人脸上的每一根皱纹都因为无声啜泣地牵动而瑟瑟抖动不已。
所有的医生护士似乎对此情此景早已熟悉到麻木,他们动作熟练地把男人单薄的身体固定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一针镇定剂下去,果然,他的呼吸平稳下来,也不再吵闹。只是精疲力竭地倒在老人的怀里哀哀饮泣,他的手臂垂软下来,手腕处横七竖八的伤口显得分外狰狞。
“意如,意如……”
几个护工把他抱起来,墨镜也随之掉落在地。
男人的五官无疑是清俊的,有几分眼熟的脸。似乎在哪里见过。病态苍白的肌肤更衬得他的瞳仁越发幽深,但是此刻这双眼睛却毫无焦距,定定地望着天花板上的某一点。
易建明控制着自己,他不动声色地和这一堆人擦肩而过。老人没有看到自己,他的全副注意力集中在注射镇静剂后安静下来的男人身上,满脸的皱纹似乎都在诉说着无声地哀戚。
待一干人等进入病房关上门,易建明才发现孤零零躺在墙角的那束花。刚才男人在注射挣扎时,甩飞的那束粉色大丽菊。花朵被皱纸细细包扎着,花瓣上还闪动着莹莹水意,但是现在却被人遗弃在角落,所有人都无暇去欣赏它的娇嫩与美丽。
易建明弯下腰把它拾起来,走进电梯里。
乐生外面阳光正好,无数鸟雀在茂密的树丛间跳跃婉转啼鸣。这里远离尘嚣,空气是干净而透明的,初夏的日光无比炽烈,隔着蓊蓊郁郁的枝叶筛下的细碎光线却又格外慵懒,混合着植物的苍翠,是夏日调色盘里揉乱的颜料,色彩旋流浓烈如酒。
坐上回程的班车,偌大的车厢里,只有自己一个乘客。易建明坐在车尾,回头,乐生的弧形圆顶慢慢远去,无数高大的树木在身后倒退着,那些苍翠茂密的枝叶间,疏淡出一小片透明的蓝天,配合着大片堆叠的绿,透露着几分恐怖,仿佛潘神的迷宫。
易建明把那束大丽菊拿出来仔细端详,舌状单瓣的花冠围绕着花蕊,小巧得只有酒盅大小。曾经在花店工作过一段时间,他知道,这种大丽菊的学名是Harlequin,丑角。真是极端讽刺。
突然想起自己确实见过那个男人,那一次,他还制止过他的疯狂行径,就在第二次见到林子明的浪漫铁达尼,在贺家的婚宴上。
可是易建明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瞎掉了,甚至疯掉了。猜不出他和那位心心念念的意如是否曾经真的爱过,就算是爱了,又能怎么样呢?爱情从来都不是生活的全部,因此,他永远亦只能做一个滑稽的Harlequin。 就像那一次,小小的插曲过后,婚礼继续进行,烟花继续燃放,甚至比之前更加绚烂。
那夜,风里透露着江水的气息,对岸的霓虹灯火通明,在烟花炸然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