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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股电光在教室上空卒然相碰,爆出一片无声的火花,最终还是班主任败下阵去,摇着头去面了黑板。
过没两天,方霖突然找苏珊谈话,地点在他卧室里。方霖热情的给她冲茶、削苹果,苏珊接过一个苹果嚼着,方霖才有一句没一句的同她闲聊起来,问她学习怎样,生活有困难没,家里几口人,想不想父母,一期回去几次。苏珊一一回答了,方霖又作起自我检导来,说他承担了市里写作任务,和学生交流次数少了,没尽够职责,是个不称职的班主任。苏珊边听边想:找我就扯这些吗,早知这样,你不请我也要来的,和你在一起真有意思。
聊了一阵,方霖推推眼镜,目光透过镜片直射了苏珊问:“我问你,上课咋打瞌睡?有几晚哪去了?同学们对你是有议论的。”
苏珊虽有准备,面对老师直射心灵的目光,心里还是咚咚跳着,端起茶杯呷了口茶,静了一下气说:“和同学困觉去了!”
方霖吃了一惊,怀疑的审视着说:“你说什么?”
苏珊放下杯儿说:“和男同学困觉去了,喜欢谁就和谁困,困的还不只一个呢。”
方霖忽地站起身子,绕着客厅转了一圈,点上只烟猛吸两口,丢到地上拿脚踯着说:“这种事胡说得的吗?这种事胡说得的吗?”
苏珊很不满意老师的答复,嘟着嘴说:“谁胡说了?那是真的,我做得就说得,上面不是喊讲真话吗?”
方霖颓然的坐到沙发上,苦笑着说:“讲是那样讲,可你知道么?这种事一承认就被抓作证据,按纪律是要开除的,年青青不怕丢掉饭碗,你做事说话想过没有?”
苏珊只知寻乐,从没去想过后果,老师一说,才自觉问题严重,一滴泪滚了出来说:“女人也是人,人家身体需要,忍不住才去做的。家乡同龄人都抱娃娃了,我还在这里苦读,现在的书尽喊口号,有啥读头的……”
苏珊还要说下去,方霖忙去掩了门,转过身来说:“别说了,刚才的话就当没说过,找你来是提醒你,不该做的不去做,不该说的别乱说,还有两月就毕业了,学习要抓紧。”
苏珊不服气的说:“做得受得,我怕什么,班上乱来的不只我一个,比如文委苏莎……”
方霖突然铁青着脸,打断她的话说:“你有什么证据乱说同学?”
苏珊昂了头说:“我有证据的!”
方霖的脸一下刹白起来,转过身去背朝了苏珊,好一阵才挥着手说:“好了,你的事我给你保密,其他同学的事也别去乱说,你们找个工作不容易,以后做事说话要检点些。下去吧。”
苏珊莫明其妙退了出来,在她想法里,她要以真诚去打动老师,或以文委苏莎作要挟,达到她亲近他的目的,不料方霖竟如此把她打发走了。尽管她听得出他在保护她和苏莎,心里不无一点感激,但更多的是失落感,一种目的落空的失落感,她边走边嘀咕:这个班主任怎么啦,难道他同苏莎真没那事儿,还是我多疑或自作多情了。
苏珊没料到在周六晚上,方霖突然请她吃晚饭,地点是H市最有档次的“临江饭店”。在那年月,老师招待学生是极罕见的,苏珊自然去了。方霖选了内设雅座,一张白朔料布铺着的餐桌上,点了许多她叫不出名来的酒菜。
两个对坐着,方霖夹块肥鸡翘递到她碗里问:“学生生活是很艰苦的,一周能吃上两次肉吧?”
苏珊给老师斟上啤酒,再自己倒了半杯说:“学生是消费者,有碗萝卜汤下饭就不错了,哪比得拿工资的老师,顿顿鸡鸭鱼肉,生活奢侈得象过去的地主老财。”
方霖笑了说:“也不尽然,老师也有老师的苦衷。”
苏珊也笑了说:“我以为老师是最幸福的人了,特别是你,文章写得好,稿费拿的多,连校长也点头哈腰称你大文豪,还有啥苦衷?”
方霖端起酒杯,插开话题说:“还有两月就毕业,毕业后各奔东西,见面也难了,师生一场没什么纪念,请吃顿便饭,来,干一杯。”
两人碰了杯,咕噜噜各自亮了杯底,吃了一阵菜,又碰了两杯。几杯酒下肚,苏珊便把持不住,乜斜着醉眼去瞅老师:方霖四十多岁,一米七四个头,白净方正的脸儿,已够英俊的了,一付五百度棕色眼镜架在笔直的鼻梁上,更显出少有的才子英气。不过,她看得出,深邃的镜片里在飘忽着一种忧凄,但她没去分析那忧凄的含义,只从她的好感去瞅去想,一股敬爱之情油然而生,她真想扑过去向他献上二十四个响吻,再倾诉她对他的思念和爱慕,他给她的冷漠和委屈,也不枉在他身边生活了三个寒暑。可她没那份胆量,在那年月,不仅时风不许,单那深严的师生界限,就把她和他隔得一个坐东,一个坐西。
好一阵,苏珊才回过神来,先前是老师给自己夹菜,这次是她给老师夹了,夹去一块鲢鱼头,再夹去鸭脚板,方霖碗里堆得冒了尖,慌忙夹回盘里,苏珊又夹了过去,说鱼头鸭脚板只有贵人才有资格吃。方霖说这是哪儿的理论,苏珊说你没听说过四川有个刘文采吗,他的小老婆就顿顿吃鸭脚板。方霖就笑了。苏珊又去给老师斟酒,手儿一抖,那酒就泼到桌上,再顺着塑料布滴滴哒哒淌了一地,服务员们就一个拿抹帕来抹,一个提帚帕去帚。
吃毕抹嘴出来,月儿已从东方升起,方霖看了手表说:“快八点了,是回学校还是转转?”
苏珊说:“转转吧,上次找我谈话,没听明白就赶了出来,象撵走只讨厌的小鸡。”
方霖笑了说:“上次撵你这次不撵了,我主张师生间畅所欲言,相互了解,建立一种平等关系,我朝这方面努力过,却又办不到,多数学生见了我,就毕恭毕敬喊老师,喊过又毕恭毕敬的立正,立了一阵又毕恭毕敬的喊,喊到后来,弄得大家都说不出话了。”
苏珊说:“人家是城里的礼仪先生礼仪小姐,说话做事很讲规矩,不比我山里来的野女子,没规没矩又野话多,得罪了人也不知道。”
方霖说:“还是野些的好,写文章该野之处还得要野,野了才有生活味,一味的拘谨,写出来的就不是文章而是文件了。”
两人边说着话登上城墙,那是一段古城坦,五米宽的城道植着两排杨柳,垂枝如幔罩了城垛,象给这座古城拴了一条绿色腰带。一勾新月挂在东天,透过柳叶撒下一片片碎银,夏虫在草丛里轰鸣了叫,江水在城坦下哗哗东流,远山如水墨抹了的画,真是个美丽而又静谧的夏夜。
面对夜景,方霖感叹一番之后,诉说起自已的身世。他生在上海一个高层知识家庭,父母从事影视编剧,高中毕业考上一所名牌大学,专攻戏剧文学。大学毕业那年,响应支援内地号召,和学新闻的妻子来到H市,妻子作了记者,他到师范任教。十年后妻子因患肺病,调回上海冶疗去了,他留在师范,一留又是十年,在这二十年里,他边写作边从教,送走不少学生,这届可能是他最后的关门弟子了。
苏珊没想到老师会向学生倾吐自己的身世,听到后来,才记起饭桌上的话,心想这大概是他的苦衷了,心里就泛起一股同情说:“方老师,师母走后你咋过的?你看其他老师,哪个没带家眷,衣服被子脏了有人端到水管边去洗,下班回家有热汤热饭,饭后一家人去逛大街转城墙,过得多有滋有味,还有晚上……要是我一个人独处,不说十年,就一月也要给憋死了。”
方霖点上只烟去城跺上坐下,半天才说:“那天你说了句真话,女人是人,男人也是人,是人就需要人的生活。人有社会属性又有自然属性,自然属性表出来就是生理的需要,这种需要得不到释放,就是一种压抑,一种折磨,压抑加折磨,不变成疯子也会成崎形儿,生出崎形心理崎形行为。”
说到这里,方霖脸色阴沉起来,掐着柳枝儿说:“现在只强调社会属性,要把人变成清一色的机器人,人果真成了机器就好了,可人偏偏是人,有血有肉有思维有追求,难免不越雷池一步,做出越轨事来,这就是社会的报应。”
苏珊没学过哲学,听不懂这样性那样性,以为“性”就是专指性爱的了,心里暗笑道,我们的老师对性爱倒挺感兴趣哩。目光不由热烈地地去射了方霖,可最终还是听出了他的悲观,去挨着坐下说:“方老师,你咋越说越悲观了?”
方霖凄然的抬起头说:“我很担心,哪天我会去西方报到的,会去西方报到的!”
苏珊自然听懂了这句话,这是人们对死的一种比喻说法,心里吓了一跳,说:“方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