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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叹我不在场!这样激动人心的场面没能亲眼瞧见,真乃人生憾事!”他夸张地抚掌大叹,惹来羽一阵不满声潮。
“哎哎,你倒悠哉,什么‘激动人心’?那叫‘九死一生’!你好歹也为我担个心吧?真是,明明是为你挨的……”
“去!又说混帐话!自己学艺不精,倒还赖到别人头上!”只有望知薰当时一定已动用天眼略窥过羽的伤情,又左右算过,知有望在不打紧,这才能不紧不慢地待他回来。是故也不插话,在旁边静静地微笑。
“你……你!”羽气得要伸手敲他,却又被薰机灵闪过。他最后只得无奈地气笑道:“好,好。过几日狄寒要进京觐见。我也不管你,留你自己跟他摆平这事!”
薰一听之下果然愣住了:“什么?狄寒要进京?!”
“哼哼,我刚得到的确切消息,就在腊月二十五。……怎么,仰慕者远道而来,欣喜得说不出话来了?”
“哈哈,说的什么笑话?”薰作状地仰天干笑几声,“区区狄寒,何足挂齿?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望,你那什么表情?干吗用这么同情的眼光看我?……难道你也以为我会不是他的对手?哈哈,怎么……可能?……咳咳,那个,望啊,你那儿有催命符什么的没有?……嘿嘿,我没别的意思,有备无患嘛……啊?没有?能将人瞬间移形
换位的符呢?……也没有?腹泻头痛软骨鬼上身……的?……再不济给个隐身符也好啊,我自己用……”
“我修的不是道家,不用符的。”望答,颇遗憾地眼看着薰公子俊美无铸的脸垮下去。
薰对“狄寒”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早在“铁三将”刚成为人人口中相传的谈资时便已有耳闻。后来便是羽此次出征竟受从未有过的重创,军报传来时他已知要对此人重新估计。而最最震撼的,莫过于羽亲口告诉他的两人交手经过。
狄寒要他?!
好大的胆子!好狂的口气!若是换了别个,他只当听了个荒谬的笑话!
可那是狄寒啊,能将罕有敌手的羽伤成垂死的狄寒……唉,他这是招谁惹谁?
薰微咳了一声,将目光又扫到大殿中央,那近三十人里,垂首跪在第二排左三的高大身影。
塘下与黑牙的使团又像商量好了似的联合前来面圣。两国使臣轮流致词,歌功颂德粉饰太平,冗长得连时间都在叹气。
司星辅使虽颇被倚重,但其实不过正六品官,排在一干文臣后,与武官首的武烈侯遥遥相望。
隔着庞杂的使团,身为皇子得以侧站的羽不住从狄寒瞟向薰,再从薰瞟回来。一阵冷笑。
薰虽看得不甚清晰,也能轻易觉察他的动向,光他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就让他眉头皱得几乎要将手中的牙牌砸过去。奋力用眼神还击,如两道光箭,羽装做举袖拭汗,接过来,加上两下凉凉的笑打包好再送回去。
如此一来一往,待使团得以平身时狄寒借机向后偷看去,落到他眼中的正是这两人眉目传情的铁证。
成帝脾气平和易亲,亦是安享太平久矣,不愿多生战事。是以对此次议和颇为看重,又要显示泱泱大国的气度,当晚便摆下宴席款待使臣。狄寒亦在受邀之列。
太子煌为皇储,理应作陪,羽为洛军主将,更是不可或缺。
太子妃小恙,爱招摇的煌仍是带着新进的一名侧妃赴宴。羽尚无正妃,也极少偕眷露面。他一贯独来独往,如今虽身边有望,仍是硬拽了薰过来。
薰本不喜这样人多嘈杂的宴会,偏经不起他三番两次的激将,也存心过来看看大庭广众,狄寒能奈他何?
当夜月残星稀,惟有灿光不减的三星照耀当空,俯视群伦。命运的幕布正一点点地被拉开。
是夜歌舞生平,宾主欢宴,一派泰然。
轻歌曼舞间成帝频频赐酒,众人畅饮酣然,谁也不会杀风景地谈起数月前二皇子几乎死在对方手下的惨事。
自成帝而下,席位分对面两排。洛国一列,首为太子,随后是羽,本来薰不该进前排安座,偏偏羽无伴,求成帝在身旁给他赐了座。成帝知他二人从小交好,又着实喜欢薰,对他向来甚宽大,俨然已视作一子。所以除了庙堂之上须谨遵规矩,其余的皆由得他们宽泛随意。
望坐在羽身后,与后面的近身侍卫几乎同列,隐没在不为人注目的角落。
使团一列,首为二位使臣,顺列是联军大将。狄寒正巧与薰隔岸面对,为此薰望向羽的眼神已可将他生蒸活煎上百次!
羽装傻到底,只当恍然不觉,笑嘻嘻地跟其余诸人插诨打科高谈阔论。
隔着衣袂翻飞的舞娘,轻纱如浪,翻涌起层层粉色,狄寒眼中薰的身影如在雾中,灯影月下比在朝堂上得见更不清晰。他恼得只想将这些碍事的衣裙全都扯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一看从未和自己这样近的薰。
他的眼神锐利,只在间隙也看得到薰的表情——一脸木然,要不只管低头吃喝,要不频频看向身边的羽,望也不望向他这边一眼,仿佛这里是空的,完全没有垂目的必要。
他捏紧手中的酒杯,心中的苍凉和落寞非言语可表。
这些年来他奋勇杀敌战功卓越,终于有这一日能在朝堂占一席之地,终于有这一日得与洛羽并列齐称为一方名将,终于有这一日……能这样近这样近地坐在薰的对面,看着他饮酒。他以为……至少他会留意一下他。哪怕一眼,也能让他欢欣雀跃欣喜若狂!
一眼,让他就此死了也甘愿了!
可是,没有。
他咬了咬牙,心知文臣武将本难同席,况薰官位不高,今晚这样的机会去了便不会再有,正待找个由头过去搭话,忽闻那边有人高呼他的名字。一抬首,却是洛太子煌。
煌高举酒杯,遥遥敬过来:“狄将军神勇盖世,本宫久闻大名。今次得见,果然威武霸气,有大将之风,如此皇弟一败亦不算冤枉了。来来来,本宫敬将军一杯!”
他话音未落,座下已一片唏嘘。尤其洛国武将纷纷脸色一变,都看向羽。倒是羽神态自如,也举个杯子对狄寒虚敬一下。
本来今晚融融夜宴宾主皆默不谈兵戈相交的过往,况此战以洛军胜为果,他此一开口便大赞对方主将神威,已叫洛军这边面色不太好看。且那次交手,双方各有折损,虽羽倒于狄寒之先,但明眼人也一看即知当时狄寒亦是强弩之末,没有讨到半分好去。现下给太子一语便分了胜败,不说羽本人,单是洛国其他将领也甚觉不快,弱了自家威风
。身为太子,却抬敌抑己,实谄媚得可笑。
便是狄寒也颇觉意外,只笑笑,也不多说便将酒干了,不待他要再说,只管坐下来,正待继续方才的计较,一抬眼却见薰直直地望过来。
薰的眼中几许惊诧,显为太子煌“高论”而生,看着狄寒却是冷笑,不做声,只管眼露不屑。
只这一望,狄寒便知定是他已详知那战交手始末。他那剑得以如此轻易地划上羽的胸腹,那狂妄的宣言可谓功不可没。故此薰为他之“胜”不屑到了极点。
狄寒心底苦笑,知如此一来要与他相交,只怕更难上百倍了。
肚里难过,面上他倒是紧抓这难得的机会。嘴角扯起一个浅笑,遥遥地对薰举起杯。薰更是眉眼不抬,冷冷地哼了声,将头扭到一边。又一杯苦酒,缓缓滑下狄寒的喉咙。
他们两人的距离,现下不啻咫尺天涯。
歌舞夜宴,眼看夜已深了。
成帝早早便退了席,回宫安歇。使臣年纪老迈,也都随后离席。留下来的尽是青壮将领,笑闹更是放肆。
望坐在后面,看着这些权臣贵胄在人前的风光意气,居高位者,人人来捧,不管他是否贤明称道。例证请看太子煌。
文臣武官泾渭分明,煌与羽两派玩笑间已是锋芒毕露,互不相让。
那边厢,狄寒与扉薰,一个有意,一个无情,目光追逐,耐人寻味。
望就这样静静看着,一夜里便看透软红中翻滚的众生之相,清澈的目光中玩味的,又深省的,羽偶一回眸,见到的便是这般模样的望。
羽笑了,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道:“看得这么出神,是否看上哪个美姬?我帮你弄到手。”
说话间正有台新的歌舞上场,比之方才成帝、使臣都在时尚可称的端整保守,现在已堪称艳色难敌。只著寸缕轻纱的曼妙玉体如磁石,美艳的舞姬们一抬眉一摆手都是勾魂摄魄的万种风情,一干人等看得目不转睛。
京城中让人熟悉的糜烂之夜现在才刚刚开始。
薰回闪着狄寒啮人的眼光,这才注意到这些个尤物登场,美目左右流转,看到场中大小官员一律馋猫见腥的痴相,正要叫羽赶紧吩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