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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云淡淡笑答:“相爷缪赞,相爷年少得意,才是人中龙凤。”
华相在又与二人寒暄片刻才离去。遍观来客坐席,尽皆金龟蟒带,互作笑谈。唯江沐二人远坐席边,不与人交谈。好在宾客实多,二人又敛气收声,刻意隐藏,故在这声浪翻滚的大厅并不突兀。
祝寿典乐响过,华老夫人也在华相搀扶下进了大厅接受众人祝寿献词,之后便进了内堂,与来宾一并观赏杂耍表演。
杂耍队俱是一二三岁面目清秀身着五彩服装的少年,身轻体柔,翻腾倒立都熟练之际。最后收场一曲目叫‘彩云叠翠’。杂耍少年一人一人叠将上去竟至十来人高,而俏然立在最顶端者,一身湖绿翠衫,身材玲珑,竟是一名少女。少女单足在人梯顶端伫立,那抹俏生生的姿态,便宛如山岚叠翠中拥了一朵娇俏的山茶。而她以单足踏于银盘之上,整个人在银盘之上时而轻盈作舞时而翻转跳跃,其惊险处让观者屏息,而那美妙姿态却引得厅内一阵阵喝彩。
少女面泛微笑,突然拔起身体单脚连旋数下,正待要完成高难度动作以博取更热烈的掌声来结束这场表演之际,忽然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旋转太急,她竟然于半空中失了平衡,身体直直朝位置靠近表演场所的江沐二人坐席跌落。若落得实了,这满桌酒碟飞溅不说,恐怕这少女也会为碎片所伤。
沐云头也不抬,在少女朝他跌落前单手虚空对着那少女一托,于半空之中阻了她坠落之势,将她抛了开去。众人未及惊呼前,那少女竟又稳稳立在了最顶端的银盘之上。笑意盈盈,朝着寿星贺寿,并未有丝毫慌乱。
众人怔了一瞬才拍掌轰然叫好,只道方才那一跌落也是表演部分。
“方才多亏公子搭救,才让我免于出丑。”杂耍少女谢了场,径直走到二人桌旁,朝着沐云屈身福了一福。神情娇俏,眼波流转。
“不必。”沐云眉眼冷淡,并不愿多加理睬。
少女娇容上不由带了几抹愠色,正想发话。
“灵儿!你还嫌闹得不够,还要在这里打扰我的贵客。”正是华相沉着脸走过来。少女见了华相嘴角一嘟,并不回嘴。华相白了她一眼,对沐云谢道:“方才多谢沐公子搭救,舍妹生性玩劣,让你们见笑了。”说罢朝身旁的华灵眼一瞪:“还不回内堂去,一女孩子家竟在外面抛头露面的。”
“人家想替祖母祝寿,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嘛。”华灵嘟囔着,却不敢违背兄长命令,朝沐云瞟了眼,方自蔫蔫离去。那眼神似嗔似怨,极是丰富,可惜沐云始终只是低头饮酒。
沐云一身华服,如今又刻意敛了那股冷冽霸气,当真是朗朗眉目,英挺潇洒,又出手相助,引得人家小姑娘芳心荡漾也是常事。
“方才她是故意的。”待华相走开,江远凑近憋着笑轻声道,“这相府小姐恐怕是看上你了,沐公子——今日穿这身衣服果然是对的。”
沐云冷冷扫他一眼:“我只不过不想让这一桌酒菜白白浪费。”
祝寿高潮,是当朝圣上的贺寿圣旨。华相领着厅中诸官待为接领,一时荣耀无两。
“随王府竟没人来拜寿。”江远目光扫过大厅,语声略带着不可思议。沐云饮着酒望着大门方向并未接口。
寿宴正值酒乐酣然,大门外忽起了阵骚动,压过厅中宾客的喧哗,众人诧异之际,忽觉兵戈刺目,刀剑森然。数百名兵士从厅外突入,迅速分为两队在大厅布列开来。
当首一人,轻盔将服,站在大厅中心,合手向众人一揖,朗声道:“末将周严,奉令追缉飞云阁嫌犯,怀疑贼人可能乘打相府寿宴之际乘乱潜入,危及各位大人安全。请诸位大人静静配合,勿要慌乱。”此人正是几月前因保护钦差不力被撤职的扬州太守周严。说完,环视大厅,面色谨凛。
“传令下去,全府封锁!任何人不得踏出相府一步!”
这下正所谓变故横生,让厅中诸人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第十四章
“传令下去,封锁整个相府,未得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出相府一步。”
这一下变故横生,厅中诸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方才欢歌朗笑的相府大厅一时竟鸦雀无声,待见一对兵士在厅中穿梭,气息紧绷的沉默中有人拍席而起。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当朝宰相寿宴大厅!”众人听得这一声怒喝,方自从梦中醒转。相府筵席之上,尽是高朋贵客,岂把一小小巡抚史放在眼内。霎时呼喝声四起。周严冷面扫视四周,微一抬手,霎时刀剑铿锵,数百名士兵手持刀刃,神色冰冷,竟完全无视这满座高官重臣。
“银盔军!”
不知谁低声惊呼了一句。众人这才注意到厅中兵士无一例外均是银色头盔灰色轻甲。顷刻,叱责混乱顿消弥于无形,厅中又复之前凝重静默。
愈发静默中,四城巡抚史冷冷道:“末将奉随王爷均令,追查叛贼,事关国家安危与在座诸位大人性命。请诸位大人少作忍耐,若到时漏放了反贼,殆误军机,不仅末将罪责难逃,恐怕在座诸位也担当不起。”
大厅中不再有任何言语叱责。银盔军、随王府,这些字眼便带着一种威慑,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一种守卫这个国家的中坚力量。
无人出声,无人违抗,偌大相府大厅只有银盔军凛然的脚步来回穿梭,以及周严环视全厅的锐利视线。
或是江沐二人太过显眼,四城巡抚史几个大步便跨到了二人之前,眼神在二人面上来回扫视,面色冷凝,正待开口,外间一抹威严冷肃的嗓音沉沉传入。
“是谁给你这个权力封锁相府入内搜查的?”
来人俊脸沉冷,正是当朝宰辅华程玉。
周严一见,忙收了煞气敛眉躬身:“末将周严参见相爷。”
华程玉朝厅中望了眼,双目来回在周严身上滑过,冷冷哼道:“你就是那个几月前因护卫不周致使钦差丧命,被革了职的扬州太守?”
周严眉垂得更低:“末将正是。”
“现下何职?”
“末将现为四城巡抚史,随王府狄将军帐下中朗将。”
“官居何品?”
“正五品。”
华程玉一脸冷然讥诮:“一个小小五品,四城巡抚史竟敢在相府放肆,胆量也不小,敢情周太守跟了随王爷竟是比以前更风光,不知相爷只知随王了?”
被当朝宰辅当众奚落,周严不由耳根熏然。早闻随王府与相府有嫌隙,今日亲身体会果不其然。一想到今日自己来这的目的,更不由背冒冷汗,总算醒起自己的任务,神色一凛,咚地跪下,昂然仰视这少年宰辅朗声道:“末将先请侵扰相府之罪。然末将任务在身,万请相爷见谅,飞云反贼威胁朝廷社稷,危害百姓安定,圣上御旨严加巢剿,重责之前,周严不知随王不知相爷,只知缉拿反贼之责!”
这一席话锵然有声,华程玉愣了愣,未料一个小小五品贬谪官儿竟敢义正词严当众与他顶撞,多少面子上挂不住,面色沉了一沉,然不愧是少年当权的宰辅,瞬即缓和了面色,扭头对身旁的江沐二人笑道:“好一个‘重责之前,不知随王,不知相爷’,呵呵,竟当众被一五品中郎将‘晓以大意’,江兄沐兄,是否觉得我这相爷作得甚为无趣啊?”
沐云扫了地上的周严两眼,神色木然。而江远未料会被华程玉突然提名,仓促间不知作何表情,咳嗽一声方勉强道:“哪里哪里,朝廷有此良臣忠士,可喜可贺,咳,可喜可贺……”
“是吗?”上一刻还脸色发黑的相爷此刻竟笑得眉眼都弯了,“被你如此一说,我也觉得,有此忠臣良将,也真不错啊。哈哈——”
众人尽是诧异,跪在地上的周严更是背脊冒汗。他很清楚,自己面前这个十三状元十八拜相的宰相大人,可不是吃素的——从他方才跪下请罪起到现在,他仍旧跪在地上,这笑意盈盈的相爷就未叫他起来过。
“周将军,这搜查你还要继续吗?”华程玉淡淡看着地上的周严问。周严不知如何回答。说继续吧,他人现在还跪着,若未得命令冒然起身,倒得了个‘欺上’的罪名,连王爷面上也不好看。说‘不’吧,先前说得正气凛然,此刻退缩,未免给人落个‘虎头蛇尾’的印象。
正进退维谷之际,门外一声响亮的报备惊翻了大厅。
“随王府狄将军前来贺寿——!”
第十五章
这一声呼喝让厅中紧绷到极至的气氛反而松了下来,众人尽皆翘首观望这随王帐下第一智将。江沐二人对望一眼,各自举动却是迥然有别。对于朝廷宿敌到来,沐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