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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谈商州地的《我是农民》、《祭父》、《我的小学》、《纺车声声》,完全反了调,换了天地人间,那里的美景和风俗全淡化了、退居二线了,描述的是生活的艰难辛劳,自家的冤屈、不幸,和种种驱人泪下的生活细节。
为啥?
因那里面的主角是“我”,有了个“我”,一位正在长成,却还未像后来那样长成大树的苗苗,风雨遍地,这苗苗现时还经不住风雨。
为什么贾平凹见到了自家身上的风雨,换个旁人却看不到了呢?
不仅看不到,他还要为那闭塞之乡树碑立传,赞美不休,这算什么呢?
散文里,贾平凹谈得最多的主题,正是那些没有了真实的他自己的“自然”、“玩物”以及“长舌男”、“美食家”、“闲人”、“弈人”、“秃顶”等,类于“鸡肋”,食之无肉,品之有味。因此,贾平凹这位大家,其精神实质的主色调则是“帮闲”。正是由于其太浓的“帮忙”和“帮闲”色彩,把他的灵感和力量消解得一干二净。
当然,他散文里的优长之处也是很明显的。他有的小说,也确实写得很好,像《黑氏》、《阿吉》、《饺子馆》等。
但它们都有个共同的特点:不把女人当中心来写,或根本就没有女主角。
总结一下,若要把贾平凹的文章排个名次出来,那么我认为,他写到真实之“我”的散文第一,未写到真实之“我”的散文第二,不以女人为主角的小说第三,把女人当核心来写的小说第四,诗第五。
其中他的诗和所谓“女人”小说,写得都没“及格”。
“贾平凹”三个大字李建军 消极写作的典型文本
消极写作的典型文本
——再评《怀念狼》兼论一种写作模式
□李建军
又读了一遍《怀念狼》,是第三遍。三次阅读一本乏味、粗糙的失败之作,颇有些自虐的倾向,但是,没有办法,我不仅得读,还得认真读哩。我得写一篇较为细致的评论文章,为我两年前发表的关于这部小说的概括性的判断,寻找更稳定的支撑和更充分的依据,或者,自私点说,我想让自己能心安理得,免得因为判断多于分析、评价悬离文本而遭人诟病。当然,不仅如此。我在那篇访谈文字中说过这样的话:《怀念狼》炒得很热,卖得很火,“是一种怪现象”,是“文学腐败的一种典型样态”。典型是具有广泛的代表性的。因此,细致地分析贾平凹的这部全面意义上的失败之作,就具有积极和必须的性质:这有助于我们认识一种绝非个别现象的消极的写作模式和创作倾向。
狼:—个匪夷所思支离破碎的象征形象
狼是《怀念狼》中的核心形象。作者既想让它成为推动情节发展的动力元,又把它当作主题和意义的承载体。但是,它是由作者的随 意而混乱的想象和观念拼凑起来的符号,虚幻而又单薄,就像一个酒徒酩酊大醉时的含混而豪迈的狂言。它忽而变成人,忽而变成猪或其它动物,忽而伤人吃人凶相毕露,忽而温柔孤哀凄楚可怜,完全成了作者通过文字自娱的一个话语道具,从中根本看不到深刻的意义指涉。
一般来讲,狼可以被处理成两种完全不同的象征形象。一种是消极的。它的凶险而残忍的本性,使它适合用来象征那些给人带来恐惧、威胁和伤害的否定性力量。狼的这种消极的象征形象,在小说中,是最为常见的。对于残忍的人,狼就是他最好的象征符号,正像近藤直子女士所说的那样:“吃人”的人“除了比喻成‘狼’什么的之外,看上去不就是无法形容的生物吗?” 近藤直子:《有狼的风景》,廖金球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30页。在鲁迅的《狂人日记》、《阿Q正传》、《祝福》、杰克·伦敦的《热爱生命》、陈忠实的《白鹿原》及中国古代的一些笔记小说中,狼就被赋予了这样的象征意义。鲁迅笔下的狼,甚至成为了中国社会和中国人性格里最可怕的东西的象征,一种具有原型意义的象征。
狼的另一种象征形象是积极的。它象征着孤独、愤怒、被逼入绝境的绝望的生存者,象征着那些拒绝接受现存生活秩序和价值体系,而与社会保持疏离姿态甚至对抗姿态的人。黑塞的《荒原狼》、鲁迅的《孤独者》、艾特玛托夫的《断头台》中的狼,就是这样的象征形象。黑塞小说中的狼,是典型的积极类型的象征形象。《荒原狼》里的主人公哈立·哈勒与他的时代和社会格格不入,并因此“感到了灵魂的痛苦”:“在如此满足现状、如此中产阶级化、如此缺少精神的时代,面对着这种建筑、这种商业交易、这种政治、这样的人群,发现上帝的足迹是多么困难啊!在这样的世界中,我怎么可能不变成一只荒原狼、一个粗野的隐士呢!这个世界的目的我无法苟同,它对于我毫无欢乐可言。”赫尔曼·黑塞:《荒原狼》,李世隆等译,漓江出版社1997年版,第24页,第25页,第54—55页。他如此绝望:“我的确就是如我经常自称的那样,是一只荒原狼,是一个在陌生而无法理解的世界里的一头迷途的野兽,是再也找不到家乡、空气和食物的野兽。”赫尔曼·黑塞:《荒原狼》,李世隆等译,漓江出版社1997年版,第24页,第25页,第54—55页。这样的象征形象,具有令人震惊的讽喻力量,有助于人们更深刻地认识时代生活所存在的问题,所面临的价值危机和道德困境。
然而,贾平凹笔下的狼,既不是消极意义上的象征,又不是真正积极意义上的象征;既缺乏必要的明晰性,又缺乏充分的深刻性。本来作者在这部小说的开端部分,曾叙述成千上万只狼如何攻陷了一座城池,咬死了数百名妇女儿童,不仅如此,作者还明确交代,正是狼灾引发了匪乱,带来了人祸:“从上世纪一直到本世纪初的三四十年,商州大的匪乱不下几十次,而每一次匪乱狼却(都?)起着极大的祸害……”贾平凹:《怀念狼》,作家出版社2000年版,第7页,后引此书,只在引文后注明页码。显然,狼正是恐怖和灾难的制造者。按照通常的逻辑,作者应该顺着这个路向经营自己对狼的象征,把狼与现实生活中的某种凶恶、腐败的异化力量关联起来,从而赋予它以切实的象征内涵和社会批判力量。但是,没有,贾平凹的精神世界里有病恹恹的厌世、阴沉沉的恨世、轻飘飘的骂世与乐陶陶的遁世,唯独缺少深刻的思想与彻底的批判精神。从精神本质上说,他是一个旧文人;从性格特点看,他是一个怯懦、内向的人;从趣味及价值取向看,感官和物欲层面的事象更让他感兴趣,而意义和思想的领域则很少让他兴奋起来。这样,在他的笔下,狼没有被赋予鲁迅小说中的那种象征意义,就是一件正常而自然的事情了。狼,于是就被贾平凹当作诅咒都市文明的利器。事实上,在《怀念狼》中,我们并没有看到这种“诅咒”的合理性。最为可笑的是,小说对狼的莫名其妙的态度和看法,竟是来自一个喝了不止二两酒的官员的近乎戏言的一通胡话。
商州行署专员在大礼堂“作关于商州地区现状”的报告的时候,说商州还有十五只狼。“这句话箭一样射进我的耳朵”(多么拙劣的比喻!)。还说,他让人普查了一遍,还为这些狼编了号。在他看来,狼对于商州的山民来讲,是极为重要的,因为:
“假如没有狼,商州会成什么样子呢?你们省城的人是不了解山地的,说个简单例子吧,山地里的孩子夜里哭闹,大人们世世代代哄孩子的话就是‘甭哭,狼来了!’孩子就不哭了,假如没有狼,你想想……”
“这我是了解的,狼对孩子们来说是恐惧的,”我说,“没有狼不是更好吗?”
“那孩子就一直要哭下去了!”
我笑了:“你是个生态保护主义者!”
“我是专员!”他说,真地就给我讲起了大道理。(第21页)
商州专员的话,显然昏愚得不近情理,近乎春梦里的呓语,酒桌上的笑谈,但这似乎并不妨碍“我”这个“深受过狼灾的土著人”同意“专员”的观点,并不影响“我”肉麻而不着边际地恭维他:“而一个专员,能在普遍急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