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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泽荫讲故事的兴趣渐渐不那么浓了,以前他几乎每天都讲。现在他非要喝得微微醉了,才讲几句。但往往开头没多久,我就打断了他的话,我说:话说三遍不好听,饭炒三遍不好吃。你讲来讲去,全是重复的。别再讲啦!王泽荫一双红眼盯着我,问:我都讲过啦?我冲着他说:早讲过啦!王泽荫缓缓点点头,埋头续继喝酒。
王泽荫又开始喜欢夜里往外面跑了,他跑我也跑。我和我的同伴在深夜的街头,总一副乐得一塌糊涂的样子。我们有时拾起石子砸路灯,砸中了就傻乐;我们也用玩具手枪顶着一个陌生人的腰,要他举起手来,待他真的举起手了,我们就风一般地旋走,一路傻乐个不停。我们有时也围着一个衣服又脏又烂的街头落魄人,不做什么,就冲着他傻笑不已,让这个落魄人惊惶地望着我们,团团转着。有时我们就一路把店铺里的卷闸门砰砰咚咚地砸得山响,就像谭盾敲编钟似的,把里面的守店人吓得“半夜鸡叫”,我们就笑得东倒西歪。甚至特别无聊的时候,我们还会把胜利广场花盆的摆设图案完全给换过来,这是项比较庞大的工程,但当我们按照自己的设计意图,把花盆重新组合后,一个个就挺有成就感地傻乐!
偶尔我也去跟踪王泽荫,但王泽荫反侦探的能力太强了,我跟不了一段路就会跟丢。我不知道王泽荫为何把自己搞得神秘起来?以前王泽荫夜里出来,一般像散步似的走路,现在他一出门就伸手招的。这也是我跟踪不了他的原因之一。我本来也可招的跟踪,但当我要的士司机盯上前面那辆车时,的士司机就会狐疑地打量我半天,我还必须找个充分的理由,他们才肯照我说的去做,可这时前面的车子往往已溶入万千流灯之中。
当然王泽荫也不是像前两年那样每晚都往外跑,除了工作需要晚上加班外,他每周大概有两个晚上在外面度过。其余的晚上就呆在家里看碟,都是些黄片,也不知他从哪里搞来的?以他的职业大概要得到这些东西并不难。我不往外跑的时候,一般十点半睡觉,但现在王泽荫往往十点就命令我去睡觉。我把卧室的门一关上,他就看黄片。开始我听到客厅里隐隐约约有声声断断的呻吟,还以为是王泽荫和苏芳发出的。我感到很意外,心想苏芳与王泽荫怎么就从对立走上统一了呢?我就把耳朵凑在门背想听仔细,苏芳却突然推门进来,把我骇得心都跳嗓眼了。我嗫嚅道:我以为你们又打架了……苏芳不理睬我,她把自己撂在床上,拖着被子就把身子和头全蒙上了。隔一会儿,她又猛地把被子从头上扯下来,对我说:睡!我说:我睡不着。苏芳说:睡不着也睡!我只好上床。
王泽荫除了看黄片外,偶尔也看恐怖片,苏芳怕听恐怖片的声音,躲在被窝里簌簌发抖;我不怕,我觉得恐怖片的声音特刺激,特过瘾。有时我就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客厅与王泽荫一块看。王泽荫不让我看,他赶我去睡觉,我就说:要看一起看,要不都不看。你吵得我们睡不着。王泽荫来了脾气,他冷不防就给了我一个耳光,但我早就习惯了他的耳光,我捂着发烫的脸,还是那句话:要看一起看,要不都不看!王泽荫气呼呼的,他把头侧过一边,意思是懒得理我。我停一会儿就在旁边坐下来了。苏芳在卧室里辗转反侧,她把卧室的灯揿亮,还是睡不着。后来她也跑到客厅了,不过不看影碟,而是远远坐在一个角落里织毛衣。
半夜三更,苏芳的尖叫声把我从恶梦中惊醒,我全身是汗,虚弱地喘着气,我问苏芳怎么了,她说她做恶梦了。我不知隔壁的王泽荫是不是也在做恶梦。
恐怖片以美国和日本的片子较好,那些片子能制造出足够的气氛,让你进入角色,然后出奇不意,吓你一大跳。有时它步步紧逼,让你没有退路,只能一步一步坠入恐怖的深渊。你看着看着,就感到心儿悬到嗓眼上了。相对来说,香港的恐怖片就要差些,香港的恐怖片好多拍得血肉淋漓的,不是恐怖,是恶心。但王泽荫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不管是什么碟片,他都弄来一大堆。
七、这一阵,市里各家医院陆续发生离奇案宗,各医院太平间的年轻女尸连续被人挖去了乳房,肚脐和外阴,有的连头都砍去了。虽然罪犯只与死人过意不去,但全市的活人那几天都谈案色变。特别是年轻的女人,生怕自己哪天死了,也被人这里挖一块,那里挖一块。市领导要重案大队务必破获此案,重案大队的头头没有它法,只能把他自己和手下的全部喽罗都派到各个医院的太平间守株待兔。但收效甚微。王泽荫也忙起来了,因为每一具被损坏的尸体都需要他去剖解,但这种案子,他又能从中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呢?他把各具尸体摆弄来摆弄去,最后对重案大队的头头说:从下刀的手法看,这应该是一个人所为。而这种判断,不用解剖,重案大队的全体民警早已达成了共识。甚至有多半市民都推测是一个人作案。所以王泽荫说了等于没说。技术科的头头对王泽荫很不满意,可既然他都找不出蛛丝马迹,再派别的人去,一样会无功而返。
王泽荫又缩回家里看碟了。重案大队忙活了整整三个月,最后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好在罪犯也销声匿迹了。市民们很快淡忘了这事,因为隔不了几天报纸上就有新的噱头,把市民的心抓得紧紧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苏芳对王泽荫看黄碟也见怪不怪了。不再像开始那样,只要那种声音叫起来,她就会气冲冲走进卧室,同时把门重重地一关。现在王泽荫看碟,她在客厅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有时也会远远坐下来,表情严肃地同王泽荫一起看。他俩就一步一步向统一的趋势发展,我却被他们害苦了。我不能看黄碟,我若跑到客厅去看,王泽荫就不单是掀我耳光,他甚至会拿椅子砸我。苏芳也跟他一样凶巴巴的。很多时候,我在卧室里坐立不安,心里空空荡荡慌得厉害,像饿的感觉,却又并不饿。然后我就把卧室的门悄悄拉开一点,让那些含混不清的声音尽可能地挤用卧室,挤进我的耳朵。更多的时候,王泽荫一看黄碟,我就气冲冲地甩手而去。我在夜色如水的街上走来走去,我头脑里尽是电视里的那些画面。王泽荫和苏芳尽管不让我看,可我总能找些借口看几眼,我不知男人和女人之间还可以这样。我感到体内有火在燃烧,有时我真想把身边男孩的裤子一把拉下来,想看看他们究竟有何秘密可言。可我一直没有这样做。我的脾气变得异常暴躁,动不动就用脚踢人。我以为大家会舍我而去,但没有,我越这样粗鲁,他们就越对我推崇备至。他们还给取了一个非常难听的诨号,叫鬼脚魔女。因为我一动怒,就朝他们的下体踢。
我在外面越玩越晚,有时深夜同伴们都回家了,我还一个人在街上溜达。我把易拉罐踢得咕咕咚咚滚着,让响声吸引陌生的行人。有人表情茫然地望着我,我也就表情茫然地望着他;有人瞪我一眼,我也就瞪她一眼。
有一次深夜,同伴们陆续散去,只有大宝还跟我同一段路,我突然说:大宝,我们去看录相。大宝诧异地望着我说:好晚了。我说:你不敢去!你怕你爸打烂你屁股。大宝说:你别激将,去就去!你买票!我看着他怪怪地一笑。刚才经过野马录相厅门口时,我见今晚午夜场放映的是:春城淫妓。我不动声色地把大宝往野马录相厅带,不动声色地买票,然后不动声色地看着大宝。大宝比我小一岁,他肯定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他一脸惊惶。我冷笑着就往里走,大宝只好硬着头皮跟我进去。这是我第一次看全一场黄片。那些场景给我的感受,我无法用几个词或几句话表达清楚。看完之后,我感觉自己突然长大成人了。
大宝与我从录相厅出来,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在深夜清冷的街头飞跑起来。他的脚步声咚咚当当一会儿就响远了。我冲着他哈哈大笑起来。我笑着笑着,突然感觉肚子好疼,就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随后的晚上,我们再在街上找乐子的时候,大宝总离我远远的。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的脸就绯红绯红的。然后我想,我就从他身上开始探知秘密好了。我不相信男人那东西会变成录相中的那样。男婴的东西我见过,可录相里男人的东西与男婴的东西简直大相径庭。我想知道大宝那东西是怎么样的。
然而我却一直没有机会,大宝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