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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不在家的那年冬天,雪夜特别的多,也特别漫长。白天玩雪也不觉得有啥不好,可一到黄昏,我和小妹就特栖惶。父亲的勤劳只表现在田里地里,在家里,父亲就懒散得很。早晨把饭做好,一家人就吃一整天。中午饭凉,也不炒一下,就从坛子里掏出一把盐腌辣椒胡乱吃一顿,这还算好,到晚上没饭了,就每人啃一个红薯,然后带着我们早早上床睡觉。
母亲在家则全然不是这样。母亲在家时的每一个黄昏都非常宁和。母亲把炭火生得旺旺的,把晚饭做得香香的。等一切做好了,母亲就依在门口,用笑脸迎接我们。那时回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我们吃完热菜热饭,一家人围着团锣烤火,不点灯也不怕黑暗。木炭的火光把我们的手指照成玉的模样,红红的透明。火光也在我们彼此的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颜色。我们说着话,或是父亲母亲合计生计,我和小妹则在一旁玩剪刀、锤子、布的游戏。或是父亲母亲给我们讲一些神力鬼怪的传说,有时也出一些迷语给我们猜。外面的风雪再大,也好像离我们很远。等大家眉眼有些挣不开了,母亲就找个烘笼,往里面夹些火炭,然后塞进床上的被子里烘,把床烤得暖暖和和,然后一家人就睡觉。每一个日子过得尽管平凡,却充盈而富有滋味。
但现在母亲外出求学了,一到黄昏,我与小妹只能顶着父亲的叱喝声回家,不点灯,不吃饭,也不烤火就上床睡觉。可肚子太饿,被子太凉,一双脚冷得比冰还寒,根本无法入睡。而风雪声又在门外嚎叫,窗棂和屋瓦都响得厉害。我和小妹在床上打着寒颤,就特别想念母亲,我七岁了,不敢把这话说出口,五岁的小妹则常常在这时哭着叫妈妈,父亲冲着小妹偶尔发好大的火,骂她哭丧。但更多的时候是叹一声把她那双小脚搬到他胸口捂着。接着又默默地把我的双脚也搬到他的胸口。父亲的胸膛极为暖和,我们的小脚被父亲捂热了,就很容易睡着了。只是每晚父亲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们本来对父亲是有些恨意的,但父亲的这一举动常常能在寒夜深处融化我们心中的恨意,我们的睡梦中也不仅仅只有母亲的身影。如果有谁像我们一样经历过那些寒夜,就会知道那种寒冷的彻心彻骨。我和小妹的脚有时不小心碰了对方的身子,往往会冷得浑身一颤,很快就会把对方的脚狠狠蹬开,然后开骂。我们知道父亲也冷,但他既然做了我们的父亲就只好咬着牙忍着。有时他忍不住,嘴角就丝丝丝地抽着凉气,一边骂:这两双死脚,冰得像刀子呀。我和小妹偶尔也会笑出声来。但笑声里也夹有栖惶。
年关母亲从遥远的县城回来,我和小妹像飞射的银鱼老远就扑进母亲怀抱,我们笑得满脸红灿灿的。母亲一进门就掏出一大把糖果塞给我们,然后她与父亲就进了里屋,门咣啷一声关上了。等他们出来时,我抬头看父亲,发现父亲的眼睛红红的,我就知道父亲原来也会哭。在母亲面前,父亲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小妹也看见父亲眼角的泪花了,就一声叫开了:爸,你怎么哭了?父亲瞪了她一眼,恶恶地骂道:谁哭了?乱嚼舌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那时母亲就笑骂父亲:有你这么凶孩子的吗?
母亲回来后,一家人说了一些话,这个家很快就有了年前节日的氛围。当晚母亲就烧起了旺旺的炭火……(200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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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日葵
——《丽日下的村庄》之十
作者:谢宗玉
在瑶村,把向日葵叫做摆头莲,虽然也形象,但终究没有向日葵三字形象。这东西真怪,总要将头对着太阳。太阳每天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它就跟着把头从东摇到西。夜里太阳埋到地下了,它就把头勾下来,默哀似的。植物中,它真算得上一另类。
瑶村不产葵花子,大人们只在一些地的边角种上几棵,让时隔多年的我已没有多少记忆了。我今天之所以写这篇文章,是我记起了幼年时,自己曾经种的那片葵花。那至少有几百株,簇在一起,颇为壮观。
如果没有风折断杆子,葵苗一般标标致致,娉婷挺拔,每天早晨士兵列队似的,齐刷刷地把头摆向东边。也没人喊立正,都一副立正的姿态。然后随着太阳的缓缓升起,头就慢慢地往上抬,像在做广播体操。午后太阳朝西边落,它们就把头甩向西边,震撼人是,它们一株就像一片,一片又如一株,没有一棵例外,从没有单调和厌倦的反映。更震撼人的是,今天的这时来看它们,同昨天这时没有区别,同明天这时一样没有区别。它们在个体重复的同时,又在重复着日子。那种情形,让我一直以来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和悸动。
而那时文革虽过,但文革遗风仍在,很多书里都把儿童比作是祖国的花朵,比作是向日葵。太阳则是心中的毛泽东。幼小的我,一方面为自己能成为领袖下的向日葵感到无比的高兴,另一方面却对这种铁律似的生活暗感惊恐。
我的惊恐是对的,它传达了我的潜意识意愿。换了现在,我宁愿做任何一种植物,也不要做向日葵。因为如果要我一辈子空心人似的重复着一个动作,并且不出任何错,那还不如把我的头颅早早砍下来了事。
太阳是伟大的,但我凭什么要一辈子像个傻B似的仰视它?真是好没道理。我现在怀疑向日葵的神经有问题,骨子里充满了狂热。这些葵一旦做了人,就肯定会做军人,而且会做爱打仗的军人,像二战时期希特勒、墨索里尼、东条英机他们的军队。
我想,假如把一天的时间缩成一秒,那片葵地就有好戏看了,它们一定会像现在都市里那些吃了摇头丸的少年,把头摇得像个风车。这样就更见它们的神经有问题了。
好在天地万物只有一种叫葵花的东西,而现在也没有人逼着我做“葵花”了。以局外人的眼光来看葵花,说实话,我还是非常钦佩它们的自律,那其实也是一种精神,它一生就要这么顶礼膜拜太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与他人无尤。我说它神经有问题,并没有贬低它的意思,相对我这个懒人来说,凡是意志坚强,一生朝着一个目标奋发向上的人都有神经问题。
同人一样,它们这样苦行僧的生活,毕竟是有收获的。首先它们把自己一个个都修炼成太阳的模样,它们一开花,就有了遍地太阳的效果。然后是葵盘中的子粒个个都承恩太阳的光芒,饱满得一副要撑着的模样。而一开始就排列整齐的葵子,似乎也已继承了它们祖辈先天的禀性。
葵花好是好,但与我的性格不合,那一年后,我就再没种过葵花。好在我不种,自有别人要种。
茫无目的地走在异乡,有时与葵花狭路相逢,我就会停下来朝它们笑笑,它们也朝我笑,但头还是望着太阳,同十几年一样,一刻也不偏离。那时我心底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触在涌动。我不知它们看我,是否也有一份说不清的感动?尽管选择的道路是如此的悬殊,但重要的是我们都活得满足而充实,并自觉意义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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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那片雪花
——《故乡雪飘》之一
作者:谢宗玉
不知为何,一想起童年时的伙伴二发,最先想到的总是二十几年前那个黄昏的那片雪花。
那个黄昏下了那年的第一场雪。天虽然极冷,但空气挺干燥的,灰蒙蒙的天空透着黄橙,风微微的,没有方向,四面都来。我们谁也没想到这时会下雪,但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了一些飞絮般的东西在飘,是二发第一个发现下雪了。二发惊喜地叫一声,就展开双手追着空气中一片较大的雪花飞跑。由于风的原故,雪东飘一下,西窜一下,像是要与二发捉迷藏。就在二发以为倦了的雪花终要安静地栖息在他手心时,风突然拔地而起,那片雪花又羽毛般地飞起来。然后雪花就飞到了我身边,我尖叫一声想伸手去接,二发从后面猛地将我推开,我踉跄着差一点摔倒,只好站在那里看着他继续追逐那片雪花。我以为二发最终会成为那片雪花的主人,但没有。二发最后被禾坪里的一截烂木头拌倒了。等他爬起来时,雪花已倏忽入地,不见了。而他的双手却被细砂磨得血粒子直冒。血粒子像花蕾一样迅速长大,开了又谢了,一滴滴往下掉,如瓣瓣落红。大家就知道,二发摔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