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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应当继续,应当扩大,应当加深。所以我也许和你自己一样,看着这本《毁灭》,简直非常的激动:我爱它,象爱自己的儿女一样。……
瞿秋白在指出了译文中的问题之后,又诚挚地说:
所有这些话,我都这样不客气的说着,仿佛自称自赞的。对于一班庸俗的人,这自然是“没有礼貌”。但是,我们是这样亲密的人,没有见面的时候就这样亲密的人。
这种感觉,使我对于你说话的时候,和对自己说话一样,和自己商量一样。①
鲁迅收到这封热情真诚的长信以后,十分高兴。他把这信送到《十字街头》,以《论翻译》为题,发表在1931年12月11日。
25日该刊第一、二期上。12月28日,鲁迅写回信给瞿秋白,热情地说:“看见你那关于翻译的信以后,使我非常高兴”。“我真如你来信所说那样,就象亲生的儿子一般爱他,并且由他想到儿子的儿子。……不过我也和你的意思一样,以为这只是一点小小的胜利,所以也很希望多人合力的更来绍介。”②
①《鲁迅全集》第4卷,第370—378页。
②《鲁迅全集》第4卷,第379—385页。
在这两封信中,瞿秋白和鲁迅都以“敬爱的同志”相称。
这在鲁迅是极少有的。只是后来,他在《答托洛茨基派的信》中,把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引为同志”。由此可知,两人的友谊,是何等深厚!
瞿秋白和鲁迅的第一次见面,据杨之华回忆,是在1932年夏天,他们从法租界毕兴坊搬回紫霞路以后。一天早饭后,瞿秋白由冯雪峰陪同,高兴地去北川公寓拜访鲁迅,直到晚间才回来。两个好朋友终于见面了。瞿秋白回到家中,还处于兴奋状态。他告诉杨之华说,彼此一见如故,谈的十分投机。他邀请鲁迅全家一道来紫霞路作客,鲁迅愉快地接受邀请。许广平对两人这次会见的情景,作了生动的描绘:“鲁迅对这一位稀客,款待之如久别重逢有许多话要说的老朋友,又如毫无隔阂的亲人(白区对党内的人都认是亲人看待)骨肉一样,真是至亲相见,不须拘礼的样子。总之,有谁看到过从外面携回几尾鱼儿,忽然放到水池中见了水的洋洋得意之状的吗?那情形就仿佛相似。”“鲁迅和秋白同志从日常生活,战争带来的不安定(经过‘一二八’上海战争之后不久),彼此的遭遇,到文学战线上的情况,都一个接一个地滔滔不绝无话不谈,生怕时光过去得太快了似的”。①
①许广平:《鲁迅回忆录》。
这一段绘声绘色的叙述,使我们仿佛置身于鲁迅家中的客厅:圆形的玻璃鱼缸,几尾金鱼欢快地游来游去。鲁迅和瞿秋白各自手挟香烟,在烟篆中,两人促膝交谈。
鲁迅直抒胸臆:“对俄国文学,我有极大的兴味。我之写小说,原因之一也是由俄国文学家为劳苦大众呼号战斗所给予我的影响。”
瞿秋白深有同感:“俄国的国情,很象中国。俄国革命掀天动地,使全世界都受它的影响。”
鲁迅娓娓而谈:“为人生;俄国的文学,从尼古拉二世以来,就是这样。无论它的主意是在探索,或在解决,或者堕入神秘,沦于颓唐,而其主流还是一个:为人生。”
瞿秋白极以为然:“是的,文学家的笔,就是人类情感之所寄,俄国进步文学家的笔,是为被压迫的劳苦大众而写作的。”
鲁迅赞许地望着瞿秋白:“把俄国文学的精品译给中国人看,无异是在暗夜里烛照人生的火光。”
…………
这次会见,使瞿秋白感到振奋。在摆脱了世事纷扰,重回文学园地的时候,得识鲁迅这样的同志和战友,他怎么能不振奋呢?
6月间,瞿秋白连续在10日、20日、28日,写信给鲁迅,谈他对于整理中国文学史和翻译问题的意见。信都写得很长,似乎有永远说不完的话。
夏去秋来。9月1日上午,天下着雨。鲁迅和许广平偕海婴冒雨来到紫霞路六十八号。鲁迅所以特地要在雨天来,也许同为在雨天里少有特务的盯梢。鲁迅来时,瞿秋白无限喜悦地从书桌旁坐起来表示欢迎。客人很欣赏这一张特殊的西式书桌。它上有书架,下有抽斗,把上面的软帘式木板拉下来,就可以象盒子一样,连抽斗也给锁上,把整个桌面复盖起来。瞿秋白从桌子里拿出他研究中国语言文字问题的书稿,就语文改革和文字发音问题与鲁迅讨论。他找出几个字来,请许广平用广东方言发音。杨之华特地到饭馆去叫了菜,招待鲁迅夫妇。当坐下来吃中饭时,才发觉送来的菜是凉的,味道也不好,杨之华心里感到不安。但鲁迅却毫不介意,席间与主人谈笑风生,非常亲热。鲁迅在当天日记中写道:“一日雨。午前同广平携海婴访何家夫妇,在其寓午餐。”①
①《鲁迅全集》第15卷,第29页。鲁迅这时多呼瞿秋白的别名何苦,故称何家夫妇。
在这以后,瞿秋白和鲁迅两家的来往更为密切。据鲁迅日记:
1932年9月14日“晴。上午……文尹②夫妇来,留之饭。”9月18日“晴。……得文尹小说稿,下午毕。”10月24日“晴。下午买《现代散文家批评》二本赠何君,并《文始》一本。”11月4日“晴。以《一天的工作》归良友公司出版,午后收版税泉二百四十,分与文尹六十。”
②杨之华曾用文君作笔名,不久即改为文尹。
内中所说小说稿,是杨之华在瞿秋白鼓励下所写的短篇小说《豆腐阿姐》。小说写完,瞿秋白很高兴地说:“拿去给大先生看看吧。”鲁迅在兄弟中居长,瞿秋白尊敬而亲切地称他“大先生”。因为是习作,杨之华不好意思麻烦鲁迅。瞿秋白说:“不要紧,大先生是很乐于帮助人的,特别是对初学写作的青年。”果然,鲁迅收到小说稿后,当天下午便改妥,而且还改正了里面的错字,分别写出楷体和草书。然后用纸包好送回。日记中所说《一天的工作》,是鲁迅编译的苏联短篇小说集,共收作品十篇。其中绥拉菲摩维支的《一天的工作》和《岔道夫》两篇,是杨之华译出初稿,再由瞿秋白校改定稿,交给鲁迅的。良友公司答应出版这本书,书稿刚刚送出,还没有得到稿酬,鲁迅便把当日午后所得版税中,抽出六十元给杨之华,以贴补瞿家生活之用。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真使瞿秋白夫妇感激不已。
在鲁迅家中避难
蒋介石政权建立后,实行法西斯专政。对苏区进行军事“围剿”,杀人如麻;在统治区内,不断强化特务统治,制造了无数的冤狱。1931年初公布的《危害民国紧急治罪法》,因“叛国”之“罪”可判死刑的条文有八款之多。国民党的文化“围剿”,欺骗手段与高压政策交替并用,手段越来越卑劣,越毒辣。逮捕、监禁、暗杀,时刻威胁着左翼文化运动中的每一个人,特别是象瞿秋白这样著名的共产党人。
白色恐怖弥漫的上海,鲁迅的身家性命也不安全。但是,每当瞿秋白和杨之华面临鹰犬追猎的最危急的时刻,鲁迅和许广平总是置自身生死于度外,成为瞿秋白夫妇安全的最可信赖的保护者;鲁迅的家,自然成为他们最愿投奔的庇护所。1932年冬,11月下旬,瞿秋白夫妇得到警报,说是有一个叛徒在盯杨之华的梢。瞿秋白不得不立即转移到鲁迅家中。为了鲁迅和瞿秋白的安全,在甩掉跟踪的叛徒之前,杨之华独身一人在马路上转了三天三夜。瞿秋白请人到街头寻找,遇见时正值白天。杨之华请那人先走,她自己转到天黑时,确信已经甩掉跟踪者,才来到鲁迅家。
这时,鲁迅已于11月11日离沪去北京探望母亲。瞿秋白夫妇来时,只有许广平和海婴在家。鲁迅11月30日返回上海,两人聚首,分外融洽。许广平回忆说:
在这期间,他和我们在一起,我们简单的家庭平添了一股振奋人心的革命鼓舞力量,是非常之幸运的。加以秋白同志的博学、广游,谈助之资实在不少。这时,看到他们两人谈不完的话语,就象电影胶卷似地连续不断地涌现出来,实在融洽之极。更加以鲁迅对党的关怀,对马列主义的从理论到实际的体会,平时从书本上看到的,现时可以尽量倾泻于秋白同志之前而无须保留了。这是极其难得的机会。一旦给予鲁迅以满足的心情,其感动快慰可知!对文化界的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