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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秋白--从书生到领袖 作者:陈铁健-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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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秋白对于三十年代初,在上海同鲁迅一起从事文化斗争所做的重要贡献,无论在“口供”“笔供”,还是在《多余的话》中,都一字不提,只是说他离开中央政治局以后“告了长假休养医病”,“大病,时发时止,耗费了三年时间”,他被俘后写给鲁迅和周建人的信是化名、暗语,采取了周密的安全措施;他对国民党的记者谈话,说鲁迅“只能算为同路人”,有意为鲁迅开脱。苦心孤诣,成功地保护了鲁迅,保护了上海地下党的组织和同志。按照某些批判家的一厢情愿,瞿秋白如果要向国民党当局邀功请赏,换取活命,他是可以把鲁迅和白区的同志、朋友们轻而易举地送进监狱的。仅这一点,就可以证明:瞿秋白热爱党,热爱同志,热爱战友;他的高风亮节,足以传之千古。

  五、正确的文艺观点

  瞿秋白在《多余的话》中也谈到文艺方面的问题。他反对“雾里看花”“隔着一层膜”,主张考察“实际生活”。他说:“我学着比较精细的考察人物,领会一切‘现象’。我近年来重新来读一些中国和西欧的文学名著,觉得有些新的印象。你从这些著作中间,可以相当亲切的了解人生和社会,了解各种不同的个性,而不是笼统的‘好人’,‘坏人’,或是‘官僚’,‘平民’,‘工人’,‘富农’等等。摆在你面前的是有血有肉有个性的人,虽则这些人都在一定的生产关系、一定的阶级之中。我想,这也许是从‘文人’进到真正了解文艺的初步了。”

  人,对于作家不是一个抽象空洞的概念。文学艺术作品要塑造“有血有肉有个性的人”,而不是用种种现成模式去铸造类似机器零件那样简单化、公式化的人物。这个在多年来被弄得混乱不堪的重大文艺理论问题,早在四十多年前,就被瞿秋白明白透彻的阐述清楚了。

  瞿秋白在《多余的话》中所表现的思想光辉,还不仅在于《多余的话》的一系列马克思主义的真知灼见。他的了不起的地方,或者说常常使得一些人目瞪口呆,予以百般指责的地方正是他写《多余的话》这个出乎常规、惊世骇俗的行动本身。据说,共产党的领袖人物是不能有弱点、缺点和错误的,有了而又在敌人面前进行自我解剖,揭穿自己的“假面具”,就给共产党抹了黑,丢了丑。

  无产阶级政党要求自己的成员包括其领袖人物应该达到的品德、风格和行动的标准,无疑是根据无产阶级固有的优点和特点规定的。但是,共产党人及其领袖人物在达到这个标准之前,必然有一个形成、发展和完善的过程。一般地说,由于社会、阶级、自我改造等等客观和主观因素的限制,即使是在伟大的无产阶级先锋战士身上,也难免不存在“异己的”的弱点、缺点和错误。至于人类所共有的七情六欲,在他们身上表现出来的,与平常人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共产党人的力量,不在于掩饰自己的弱点、缺点和错误,为自己塑造高大完美的形象。相反,他的力量恰恰在于能够勇于解剖自己,扬弃自己的弱点、缺点和错误;而为了彻底扬弃,首先必须作到严格解剖。解剖自己,说起来不难,做起来其实很不容易,决没有那些不预备作自我解剖的人所指责、所鄙视的那么轻而易举。象《多余的话》这样彻底、严格的自我解剖,在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上的领袖人物中,不敢说是凤毛麟角,但确实也不算很多吧!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多余的话》闪烁着不寻常的光辉,人们是可以从中汲取有益的启示的。

  能不能在敌人牢狱中进行自我解剖呢?我们不是也不必一般地提倡共产党人在敌人牢狱中直到临终之际才作这样的自我解剖。应该具体地分析瞿秋白何以在此时此刻进行自我解剖?瞿秋白身系囹圄,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随时有被敌人处决的可能。他已经无法在党组织面前进行一生的总结和最后的自我批评。他通过《多余的话》把自己内心世界的一切都说出来,留待身后论定,这是应该允许的。把瞿秋白写《多余的话》曲解为“绝望的心情”所导致的结果,是不公正的。

  《多余的话》里确有过头话,流露了消沉情绪。但是,第一,要看到这些灰暗情绪在《多余的话》中,是非本质的、次要的,它不是《多余的话》的主流。而写《多余的话》,在瞿秋白被捕以后的全部表现中又是一时一事,不是主流,无损于他的革命大节。第二,要从历史的特定环境,从瞿秋白这样一个具体的人,实事求是地加以分析。例如,瞿秋白在《多余的话》中所说的政治家与文人的矛盾——这是瞿秋白一生遇到的许多矛盾中主要的、也是使他困窘终生而无法解脱的矛盾之一。他怀着痛苦的心情,写道:

  我家乡有句俗话,叫做“捉住了老鸦在树上做窠”,这窠是始终做不成的。一个平凡甚至于无聊的‘文人’,却要担负几年的‘政治领袖’的职务,这虽然可笑,却是事实。

  我自己忖度着,象我这样性格,才能,学识,当中国共产党的领袖确实是一个“历史的误会”,我本是一个半吊子的“文人”而已,直到最后还是“文人积习未除”的。对于政治,……勉强负担一时的政治翻译,政治工作,而一直拖延下来,实在违反我的兴趣和性情的结果,这真是十几年的一场误会,一场噩梦。

  这里,所谓“误会”和“噩梦”,显然是就其自身存在着的“文人”与政治家的矛盾及其酿成的后果而言,似乎没有某些人所说的那种对于党的工作的恶意的诅咒,更谈不到用这种诅咒来推卸责任,讨好敌人,背叛党的事业,以求幸免一死。这一点,瞿秋白也在《多余的话》中,写得清清楚楚。他说:

  我写这些话,决不是要脱卸什么责任——客观上我对共产党或是国民党的“党国”应当负什么责任,我决不推托,也决不能用我主观的情绪来加以原谅或者减轻。

  我不过想把真情,在死之前,说出来罢了。总之,我其实是一个很平凡的文人,竟虚负了某某党的领袖的声名十来年,这不是“历史的误会”,是什么呢?

  人类社会文化史,不乏这样的人物:或则是科学上的巨人,哲学上的侏儒;或则是文学上的大师,政治上的庸才。恩格斯对于歌德、巴尔扎克的评价,列宁对于托尔斯泰的评价,以及对于某些科学家的评价,都有类似的论述。现实生活中确有这种情况:一个人有其所长,也有其所短。如果能够用其所长,避其所短,这个人的才能就可能发挥得更充分,更有益于人类社会。可是,事物的发展并不是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往往发生“历史的误会”:客观形势的需要总是迫使人们去从事他所不熟悉、不擅长的事情,而没有或者不完全能够给他充分的机会发挥他的特有才能。但是,一个共产党人,应该以党和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个人的愿望和理想,应该服从于革命事业的需要。自己不熟悉、不擅长做的事情,要在革命实践过程中逐步加以熟悉,努力把党交给的工作做好。任何委屈情绪,都是同共产党员的称号背道而驰的。我们党的历史上,许多杰出的共产党人,原来都不是职业的革命家。他们或者是工人、农民,或者是教师、学生,经过严峻的革命斗争的锻炼,他们大多数成了无产阶级革命家。例如,陈毅同志,他本来可以成为一个文学家、诗人。但在革命战争的烽火硝烟之中,他却锻炼成为举世闻名的无产阶级的军事家。他也写过不少脍炙人口的好诗,可是他毕竟不是单纯的诗人。瞿秋白生前在自己的岗位上是积极工作,艰苦奋斗,并且卓有成效。这是毫无疑问的。问题在于他没有彻底改造非无产阶级世界观,以适应革命斗争的需要,因而造成了这个“历史的误会”。而后,他的《多余的话》对于这个“历史的误会”又缺乏正确的认识,因而必不可免地表现出浓厚的灰暗消极的情绪。

  在阶级斗争的历史舞台上,每一个人的遭遇,都不是由其自身的主观臆想决定的,而是由历史发展的客观形势造成的。某些人一旦被推上领导岗位,就装腔作势,摆出一副天生领袖的样子,到头来总是身败名裂。在中国共产党历史上,不乏这样的人物。瞿秋白恰恰相反,他从未想到自己会当领袖,甚至当了领袖还念念不忘去当文人。他是一个典型的书生。仪表,谈吐,举止,都是那么斯文,平静,充满了文人的气质。在当时的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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