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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维尔斯神父今天到这儿来过。”母亲说。
“他要干什么?”文森特问。
“他愿意给我们钱,如果我们不为你摆姿势的话。”
“你对他怎么讲?”
“我们说,你是我们的朋友。”
“这儿附近的每一家他都去过了。”斯蒂恩插嘴说,“但是他们告诉他,他们宁愿为你摆姿势挣一个苏,而不要他的施舍。”
第二天早晨,他又把画毁掉了。一种一半是怒、一半是无能为力的感觉攫住了他。只剩下十天了,他得离开织市,情况变得益发难以忍受,然而,在他对米勒的诺言兑现之前,他不能离去。
每日晚上,他回到德·格罗特家去,一直画到他们疲倦得坐不下去为止。每日晚上,他试验色彩的新组合、不同的明暗和比例;每日白天,他看到没有命中,他的作品是不完全的。
月底的一天到了,文森特必须发狂地工作,他不睡觉,几乎不吃东西。他靠神经质的力量支撑着。他愈是失败,就愈兴奋。当德·格罗特一家从田里归来时,他已经在他们家里等着了。画架立好,颜料挤好,画布张在框子上。这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了,明天早晨,他就要离开布拉邦特,一去不复返。
他画了几个小时。德·格罗特家理解他。他们吃完晚饭后,仍留在桌旁,用方言轻声地交谈田里的活儿。文森特不知道在画些什么。他一股劲儿地猛画,在他的手和画架之中,没有任何想法和知觉插进来。十点钟光景,德·格罗特一家昏昏欲睡,文森特精疲力尽。他能画下来的都画了。他收集好画具,亲吻斯蒂思,与他们一家道别。他在夜色中拖着腿回家,不知道自己是在走。
在工作室里,他把画搁在椅子上,点燃烟斗,站着审视他的画。整个儿都画得不对,没有命中,精神没有表现出来,他又失败了,他在布拉邦特的两年劳动白费了。
他一直吸到烟斗里的滚烫的渣脚子。他收拾好提包。把墙上的和书桌内的全部习作,统统放进一只大盒子里。倒在躺椅上。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光。他起身,把框上的画布扯下来,扔在角落里,又装上一块新的。他挤了一些颜料,坐下来,开始画起来。
人家以为我最在想象——不是那么回事——我是在回忆。
这就象皮特森在布鲁塞尔对他讲的那样,他与模特儿过于接近了。他不可能有透视。
他一直把自己投入大自然的模子里,现在,他要把大自然投入他的模子里。
他以一个完好的、肮脏的、没有剥皮的土豆的色彩描绘一切。不干净的台布、烟熏的墙、粗木梁上吊下来的灯、斯蒂思把土豆递给她的父亲、母亲在倒黑咖啡、兄弟把杯举向口边,他们的脸上露出对事物永恒秩序的听天由命的神情。
太阳升起,一丝光透进贮藏室的窗口,文森特从凳上站起来,他感到万分恬静安宁,十二天来的兴奋状态结束了。他看着画,画冒着火腿、烟和土豆的气味,他微笑,他画下了他的《晚格》。他做到了精益求精,布拉邦特农民将永远活着。
他用蛋渍把画洗了一遍。他把一盒子画带到牧师住宅,托母亲保管,向她告别。他回到工作室里,在油画上写下《食土豆者》,把最好的一些习作与这幅画放在一起,动身到巴黎去。
渴望生活第五章
第五章
“那末你没有接到我最后一封信?”第一天早晨,他们吃面包卷和咖啡的时候,泰奥问。
“恐怕是没有,”文森特回答,“信里写些什么少“我在古皮尔公司晋级的消息。”
“晴,泰奥,昨天你怎么连一个字也没有提起啊!”
“你太兴奋了,没有听过去。我已经负责蒙马特尔林荫道上的陈列馆了。”
“泰奥,好极了!一个你自己的艺术陈列馆!”
“并不真正是我的,文森特。我必须严格遵照古皮尔的方针。不过,他们允许我把印象主义者挂在隔层楼上,所以……”
“你陈列的是谁严“莫奈、德加、毕沙罗和马奈。”
“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
“那末你最好到陈列馆里来一趟,仔细地好好地看一着!”
“你脸上的笑嘻嘻算什么意思呀,泰奥?”
“唔,没什么。还要咖啡吗?我们得马上走了。我每天早晨总是步行到店里去的。”
“谢谢。不,不,半杯够了。他妈的,泰奥,老弟,不过,再一次跟你同桌吃早饭真不错呀!”
“我有好一阵子一直在等你到巴黎来。当然啦,你终于来了。但是,我倒想你最好是在六月份来,那时候我可以搬到勒皮克路了。那儿有三个大房间。你在这儿没法工作,你看。”
文森特在座椅上转过身来,朝四下里望望。泰奥的公寓只有一个房间、一个小厨房和一间小室。房间里摆着动人的真正的路易·菲力普式家具,但挤得几乎没有转身的余地。
“要是我坚一个画架,”文森特说,“就得把你的几件可爱的家具放到院子里去啦。”
“我知道地方太挤,但我是碰巧买到这些便宜货的,我想放在新公寓中的就是这种家具。
来吧,文森特,我带你一起作一次我心爱的散步,下山走到林荫道。没有在清晨嗅闻过巴黎之前,你是不会认识巴黎的。”
泰奥穿上领子高高地交错在无懈可击的白蝴蝶领结下的黑色厚上衣,用梳子最后一次拍拍两边的鬓发,梳梳小胡子和下巴上的柔软的须。他戴上黑色常礼婚,拿起手套和手杖,走向前门。
“哦,文森特,好了吗?哎呀,瞧你这副样子!这种衣服在别的地方穿穿还可以,但是在巴黎,你就会被抓起来!”
“怎么啦?”文森特低头朝身上看看。“这种衣服我穿了差不多两年,没人说过闲话。”
泰奥大笑。“别介意。巴黎人对你这样的人是司空见惯的。今晚陈列馆打烊后,我给你买几件衣服来。”
他们走下弯弯曲曲的楼梯,经过门房间,跨出大门,踏上赖伐尔路。那是一条宽阔的街道,大商店里出售药品、画框和古玩,一派繁荣兴旺景象。
“注意我们三楼上的三个美丽女人”泰奥说。
文森特抬起头,看到三个巴黎的石膏头像和胸像。第一个下面;写着:雕塑,当中一个:
建筑,最后一个:绘画。
“他们怎么想得起来‘绘画’是这样一个丑陋的老妈子呢?”
“我不知道,”泰奥答道,“不过无论如何,你倒是走进了一所再好不过的房子呀。”
两个人经过维厄·鲁昂古玩店,泰奥就是在那儿买下了路易·菲力普式家具的。一会儿,他们到了蒙马特尔路,这条路优美地境蜒上山,通向克利希大街和蒙马特尔丘,再下山通向城市的中心。大街上充满着清晨的阳光,正在弥漫着巴黎的气息,在咖啡店里坐着吃月牙形小面包和喝咖啡的人们,蔬菜铺、肉铺和乳酪铺正在开市营业。
那是富裕的资产阶级区,小店星罗棋布。做工的人从街中走出去。家庭主妇在商店前面的木箱里挑拣商品,跟店主讨价还价。
文森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就是巴黎,”他说,“经过了这么多年。”
“是的,巴黎。欧洲的首都。特别是对一个艺术家来说。”
文森特陶醉在为生活而山上山下奔忙操劳的浪涛之中:侍者穿着红黑夹杂条纹的短上衣;
家庭主妇腋下挟着没包纸的面包;地摊上的手推车;女佣们穿着柔软的拖鞋;生意兴隆的商人在去上班的途中。经过了数不尽的肉店、菜食店、面包店、洗衣店和小咖啡馆,蒙马特尔路弯火山脚,转入六条街汇合的不规则的国环——夏托顿广场。他们穿过圆环,经过洛雷特圣母院——一座方形、肮脏和黑色的石头教堂,屋顶上有三个天使,在碧空中悠然飞翔。
则也们认为这就是自由——一平等——博爱吗,泰奥?”
“我看是的吧。第三共和国大概将是永恒的。保皇党已经死了,社会主义者在逐渐掌权。
埃米尔·左拉前天晚上对我说,下一次的革命不再是反对王权,而是反对资本主义。”
“左拉!你能认识他多幸运呀,泰奥?”
“保罗·塞尚介绍我认识的。我们大家每星期在巴蒂格诺勒咖啡馆碰头一次。下一次去的时候,我带你一起去。”
离开夏托顿广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