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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的天性容易冲动,感情炽热,但他想方设法控制自己。有一千次,当他单独和凯在田野里,交谈着无关紧要的琐事时,他几乎要叫起来:“呕,我们把伪装和无所谓的样子统统剥掉吧。我要把你抱在怀里,吻你的双唇,一千遍,一万退!我要你做我的妻子,永远和我在一起!我们是属于彼此的,在我们的孤独中,我们是多么地彼此需要呀!”
他以某种奇迹抑制自己。他无法在青天白日之下突然提起爱情;这未免太粗鲁丁。凯从来没有给他一丁点儿启齿的机会。她一直回避爱情和婚姻的话题。他什么时候,怎样才能开口呢?他觉得必须尽快,因为冬天渐渐来临,他该上海牙了。
最后,他忍无可忍了,他的意志崩溃了。他们正在通向布雷达的路上走着。文森特一上午都在速写干活的锄地者。他们在小溪边的榆树荫下吃午饭。扬在草地上睡觉。凯坐在篮子旁。文森特跪下去给她看几张画。他心急慌忙、不知所云地嘈叨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凯的温暖的肩头烙入他的身侧;这一接触刺激得他失去了自制。速写从他的手中掉了下来,他突然使劲地抓住凯,一连串联耳的热情的话冲口而出。
“凯,我再也不能不对你讲了!你必须明白我爱你,凯,担过爱我自己呀!我第一次在阿姆斯特丹看到你起,就一直受着你!我一定得让你和我永远在一起!凯,告诉我你有一点爱我吧。我们将到海牙去住,一起生活。我们将有一个家,我们将会幸福的。你爱我,是吗,凯?说你将和我结婚,凯,亲爱的。”
凯没有奋力挣脱身子。恐怖和感情的骤变,使她的嘴全歪了。她没有听清他说的话,但她明白其中的含意,心中十分害怕。她的蓝黑色的眼睛,残酷无情地盯住他,她把手举到田边,捂住她的叫声。
“不,永远不,永远不!”她可怕地喘着气。
她挣脱了他的手,一把夺过睡着的孩子,拼命地奔过田野。文森特紧追着。恐怖加快了她的步子。她在他前面奔逃。他无法理解发生的情况。
“凯!凯!”他喊叫。“别跑呀。”
他的喊声反而把她赶得更远了。文森特奔跑,疯狂地挥动双臂,他的头左右晃动。凯脚下一绊,跌倒在田里松软的犁沟中。扬抽抽噎噎地哭了出来。文森特一下子跪倒在她面前的泥地上,抓住她的手。
“凯,我是那么地爱你,而你为什么逃开我呢?你没有看见,我需要得到你。你也爱我的,凯。别害怕,我不过说我爱你呀。我们把过去忘掉,凯,开始新的生活吧。”
凯眼睛中的恐怖变成了借恨。她把手挣脱。损现在完全醒了。文森特脸上的凶猛激动的神投吓坏了孩子,这个陌生人嘴里吐出来的胡言乱语,使他也感到害怕。他双手抱住母亲的预项,哭了起来。
“凯,亲爱的,你不能说有一点点爱我吗?”
“不,永远不,永远不!”
她又一次穿过田野;向大路奔去。文森特站在松软的田里,失魂落魄。凯上了大路,消失了。文森特打起精神,在她后边直追,用尽气力喊着她的名字。他跑上大路,看到她已经走远了,还奔着,孩子紧贴在胸前。他停下来。他望着他们在转角处消失。他默默地在那儿站了好一阵子。然后他返身再穿过田野。他从地上捡起速写。画纸有点儿弄脏了。他把午餐的东西放进篮子,把画架缚在背上,有气无力地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回家去。
牧师住宅中的空气紧张:文森特一踏进门,就感觉到了。凯把自己和扬锁在她的房间里。
他的母亲和父亲单独在客厅里。他们在谈话,他一进去,他们便突然闭口不言了;他能感觉到有半句话还回荡在半空中。他随手把门关上。他看出父亲一定很光火,因为他的右眼皮差不多完全遮住了眼睛。
“文森特,你怎么能那样呢?”他母亲大声埋怨道。
“我怎么能什么呢?”他还不太有把握,他们将责备他什么。
“那样地侮辱你的表姊!”
文森特想不出话来回答。他从背上解下画架,把它放在角落里。他父亲气得连话也讲不出来。
“凯如实地把发生的情况告诉你们了?”他问。
他父亲把嵌进颈项的红红的肉里的高领解开。他的右手牢牢抓住桌边。
“她对我们说,你抱住她,疯子般地乱嚷。““我告诉她我爱她,”文森特心平气和地说。“我看不出这怎么能算是侮辱。”
“你就对她说这些吗?”父亲的声调冰冷。
“不。我求她做我的妻子。”
“你的妻子!”
“噢,文森特,文森特,”他母亲说,“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呢?”
“显然你也一定想起过的……”
“但是我怎么会做梦想到你爱上了她呢?”
“文森特,”他父亲说,“你可知道凯是你的大表姊广“知道。那又怎么呢?”
“你不能与你的大表姊结婚。那是……那是—…”
老牧师简直无法讲出这个字来。文森特定到窗口,向外凝望着花园。
“那是什么?”
“乱伦!”
文森特尽量克制自己。他们怎么敢用这种陈词来糟蹋地的爱情呢?
“那根本是胡说八道,爸爸,那不配从你的口里讲出来。”
“我对你说这是乱伦!”泰奥多勒斯叫道。“我不允许在几·高家中有这种罪恶的关系。”
“我希望你不是想引证《圣经》吧,爸爸?表亲之间一直是可以通婚的。”
“噢,文森特,我的宝贝,”他母亲说,“如果你真的爱她,为什么不等一等呢?她的丈夫不过死了一年。她尚一心一意爱着他呀。况且你知道你没有钱来养活妻子。”
“我看你显然是,”他父亲说,“做得轻率下流。”
文森特退却了。他摸索烟斗,在手里握了一会儿,又把它放了回去。
“爸爸,我断然地明确地请求你别再使用这种措词。我对凯的爱情,是临到我头上最好的事情。我不答应你把它说成轻率下流。”
他一手抢过画架,走向自己的房间。他坐在床上,问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做了什么?我对凯讲我爱她,而她逃开了,为什么?她不要我吗?”
“不,永远不,永远不!’他一夜翻来覆去回忆那情景,苦恼不已。他的回忆老是在这同一点上结束。那短短的一句话,在他的耳边响着,犹如他的丧钟和最后的审判。
第二天早晨很晚的时候,他才走下楼去。紧张的空气一扫而光。他母亲在厨房里。他进去后,她吻他,同情地轻轻拍着他的脸颊好一会儿。
“你睡着吗,宝贝?”
“凯在哪儿?”
“爸爸赶车送她到布雷达去了。”
“为什么?”
“去搭火车。她回家了。”
“到阿姆斯特丹?”
“是的。”
“我明白了。”
“她认为这样好,文森特。’“她留下什么话给我吗?”
“没有,宝贝。你坐下来吃早饭吧?”
“一句话也没有?没有关于昨天的活?她生我的气吗?”
“没有,她不过是想回到父母身边去。”
安娜·科妮莉娜决定还是不再重提凯讲的事情为执她把一只蛋放在炉上。
“那班车什么时候离开布雷达?”
“十点二十分。”
文森特望了望厨房里的蓝色的钟。
“就是现在,”他说。
“对。”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来坐在这儿,宝贝。今天早晨有上好的新鲜牛舌。’她把厨房桌上的东西收拾一下,铺下餐巾,为他摆好早饭。她忙个不停,逼着他吃;她认为只要他把胃撑得饱饱的,那末一切都会顺利起来。
文森特看到这会使她高兴,于是把桌上所有的东西都吞咽下去。但是“不,永远不,永远不”的味儿在他的口中,使得他吃下去的一切美味食物如同嚼蜡。
他知道,与对凯的爱情相比,他更爱自己的工作。如果他不得不在两者之间选择的话,那他不会有丝毫迟疑不决的。然而,他的画突然变得单调平淡起来。他毫无兴致再作画。他望着墙上的布拉邦特型速写,看出自从对凯的爱情觉醒以来,有所进步。他明白在他的画中还存在着粗糙生硬的成分,但他感到凯的爱情能够使之柔和起来。他的爱情是那样地认真和热烈,不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