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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于彼。因势而迁者,小人之恒也,亦何至反戈推刃而无余情哉?及光武初定河北,始有入关之志。更始委三十万之重兵于轶守雒阳,而李松甫败于赤眉,轶又窥长安之不固而思附光武,靦然纳断金之言而不惭。光武曰:“季文多诈,不能得其要领。”特假手于鲔以杀之,而讨犹未伸,非可以鲔例之也。
鲔起于平林,先光武以举事,与伯升未有交也;奉更始而为更始谋杀伯升者,亦范增之愚忠耳。更始之诸将,类皆贼也,而鲔独异。杀伯升,留光武而不遣,知有更始而不恤其他;诸将挟功而欲自王,更始弗能违也,鲔独守高帝之约,辞胶东之封;受命守雒,百战以与寇恂、冯毕争死生之命;及长安破,更始降于赤眉,雒阳孤立无援,且坚壁固守,以杀伯升为惭而不降。故通更始之廷所可与有为者,唯鲔一人而已。于事君之义,立身之恥,殆庶几焉。藉令光武以怨轶者怨鲔而拒戮之,则以私怨而废天下之公,且将奖人臣之操异志以介从违,而何以劝忠乎?子曰:“以直报怨。”直者,理而已矣,于轶何可忘,而于鲔何容芥蔕也。
〖五〗
效卓茂之为,可以化今之人乎?曰:何为其不可也。效卓茂之为,遂可以化人乎?曰:何为其可也。所以然者何也?素履无咎,居心无伪,而抑于大节不失焉,则行之也,和顺而无矫物之情,笃实而不期功名之立,动之以天而物弗能违矣。非然,则严诩之以乱颍川者,所谓“乡原德之贼也”。王莽之当国,上下相率以伪,效茂之迹以夸德化者,非直一严诩也;莽皆乐推之以诱天下,彼亦乐附莽而成其利达。莽居摄而茂以病免,名不照于当时,而莽无求焉。自拔于流俗,而居约以自汙,敦实行而远虚名,茂自此远矣。
且其谕部民之言曰:“人所以群居不乱异于禽兽者,以有仁爱礼义,知相敬事也。”扩愚贱之昏瞀,而示以天理流行之实,夫岂托迹宽仁以干誉者之所能及此乎?茂唯有此,虽无皦皦之名,而志终不降;虽违物情之顺,而不爽天性之贞。自非然者,恭而谄,宽而弛,朴而鄙,无得于心,不全其大,徒饰为从容平易之容,石建以之猎显名厚实,而不保其子之令终。天不可罔,人固不可重欺也。故欲学茂者,无但求之事为之迹也。
〖六〗
鲍永、冯衍审知更始之亡而后降,正也。然既已事主不终,纳款以免战争攻守之祸,岂更有无妄之福可容其觊望乎?鲍永以立功而受封,虽可受之而无疚,要亦听新主之自为予夺耳。冯衍曰:“天命难知,人道易守,守道之臣,何患死亡。”苟知此矣,在贫如富,在贱如贵,悠游卒岁,俟命而无求,岂不成乎大丈夫哉!而怏怏失志,移怒忿于妻子,抒怨懟于文辞;然则昔之阻孤城、抗大敌而不降者,正留一不挑之节,为夫死更嫁之地,衍之生平,败于此矣。光武终废而不用,不亦宜乎!
〖七〗
光武之处彭宠,不谓之刻薄而寡恩,不得矣。王郎之乱,微耿况与宠之力不及此。天下粗定,置宠若忘,而以年少骄躁之朱浮位于其上,宠恶能不怨邪?泄浮之奏以激宠,使速反而殪之,诚不知光武之何心?意者宠之初发突骑助光武讨王郎,宠无固志,特为吴汉、王梁所胁诱,而耿况、寇恂从臾之,以此有隙焉,而虽功亦罪乎?夫天下竞起,疑王疑帝,岂易测之于风尘之下;既有功于己而拯其急,则固未可忘也。光武能忍于反侧子而不能忍于宠也何邪?
乃宠之不得其终也,亦有以自取矣。耿况之始归光武,亦寇恂决之也;乃既决于听恂矣,则遣其子弇亲将而来,称帝之议,弇无所避而密陈之,故寇恂虽见委任,而不能揜况父子之输忠。宠弗然也,从汉与梁之策,即遣汉与梁任之,资以兵众,而成汉与梁之丰功,宠无与焉。汉与梁驰驱于中原,而己晏坐于渔阳,何其不自树立,倒柄以授人邪?宠之愚不应至是,则宠有犹豫之情可知矣。光武而兴,则汉与梁为己效功;光武而败,则汉与梁任其咎,而己犹拥郡以处于事外。呜呼!处乱世,拥重兵,势不可以无事,非儒生策士徘回顾虑之时也。虑未可以委身,则窦融虽后至而无猜;审可以托迹,则得丧死生决于一念;若其姑与之而留余地以自处,犯英主之大忌,受群言之交敗从心苊庹咭病R自唬骸靶栌谀啵驴苤痢!本瓷髑椅#龊菲奕盒≈簧亢酰柯沂乐ゾ停鲋砸宥眩灰宥ǘ刂孕牛蛐锥梢晕蘧獭P枵呤轮簦怯湓暌玻蘖蕉艘钥胖揭病3柚幻猓堑┫χ室印K淙唬云湫模推浼ǎ圆煌寄阎跣模蛭镒运逞伞9馕渲瘫」讯饕玻坏靡猿柚┯薅黄渚桃病
〖八〗
光武之得天下,较高帝而尤难矣。建武二年,已定都于雒阳,而天下之乱方兴。帝所得资以有为者,独河北耳。而彭宠抑叛于幽州,五校尚横于内黄。关以西,邓禹虽入长安,赤眉环绕其外,禹弗能制焉。郾、宛、堵乡、新野、弘农,近在咽颊之间,寇叛接迹而相为牵制,不毕更始之在长安时也。刘永、张步、董宪、苏茂,横互东方,为陈、汝眉睫之患;隗嚣、公孙述姑置而可徐定者勿论焉。其视高帝出关以后,仅一项羽,夷灭之而天下即定,难易之差,岂不远哉?
或曰:项羽,劲敌也,赤眉、五校、刘永、张步、董宪、苏茂、董䜣、苏况、隗嚣,皆非羽伦,则光武易。夫寇岂有常哉?项羽之彊也而可使弱,弱者亦何不可使彊也。曹操虑哀绍之难平,而卒与争衡者周瑜之一隅;苻坚荡慕容、姚氏之积寇,而一败不支于谢玄之一旅。时之所兴,势之所湊,人为之效其羽翼,天为之长其聪明,燎原之火,一爝未灭,而猝已焚林,讵可量邪?且合力而与争者一涂,精专志定,无旁挠焉,而恶得不易!分势而四应者杂起,左伏右起,无宁日焉,而恶得不难!使以高帝荥阳之相持,而遇光武丛生之敌,乘间持虚而掣其后,羽不待约,而人为之犄角,高帝不能支矣。则甚矣光武之难,而光武之神武不可测也。
乃微窥其所以制胜而荡平之者,岂有他哉?以静制动,以道制权,以谋制力,以缓制猝,以宽制猛而已。帝之言曰:“吾治天下以柔道行之。”非徒治天下也,其取天下也,亦是而已矣。柔者非弱之谓也,反本自治,顺人心以不犯阴阳之忌也。孟子曰:“行法以俟命。“光武其庶几乎!高帝之兴,群天下而起亡秦,竞智竞力,名义无所伉,人心无所惑也。光武则乘思汉之民心以兴,而玄也、盆子也、孺子婴也、永也、嘉也,俱为汉室之胄,未见其分之有所定也。苟有分义以相摇,则智力不足以相屈,故更始亡而故将犹挟以逞志。然则光武所以屈群策群力而独伸焉者,舍道其何以哉?天下方割裂而聚斗,而光武以道胜焉。即位未久,修郊庙,享宗祖,定制度,行爵赏,举伏湛,征卓茂,勉寇恂以绥河内,命冯毕使抚关中,一以从容镇静结已服之人心,而不迫于争战。然而桀骜疆梁之徒,皆自困而瓦解。是则使高帝当之,未必其能耆定如此也。而光武之规模弘远矣。
呜呼!使得天下者皆如高帝之兴,而无光武之大猷承之于后,则天下后世且疑汤、武之誓诰为虚文,而唯智力之可以起收四海。曹操何所惮而不为天子,石虎、朱温亦何能寒海内之心而不永戴之哉?三代而下,取天下者,唯光武独焉,而宋太祖其次也。不无小疵,而大已醇矣。
〖九〗
赤眉之弃长安、西走安定,非邓禹之力能驱之也,食尽而旁掠,固不以安定为终焉之计,而必返乎长安。邓禹不乘其有可溃之势,蹑其后以蹙之,而入长安晏坐以待其归,河决癕溃,容可御乎?于是退之云阳,士气已馁,而还攻之于坚城之下,其败宜矣。故善用兵者,知时而已。赤眉食尽,引兵东归,时毕乎昔,则唯扼之于险而可制其死命。禹乃违光武之令,就关内而与争,何昔之怯而今之忿也!
然光武终能遏之于宜阳而尽降之,曾不恤归师勿揜之戒,塞决河而敛溃癕,则又何也?严陈以待,求战不得,求走不能,弗犯其锋,稍迟之而气即馁矣。帝以持重而挫其方决之势,禹以持重而失之方溃之初,相时之变,定几于顷刻,非智之所能知、勇之所能胜。岳鹏举曰:“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心不忘而时自应于其会,此未可以一成之论论之也。
〖一○〗
所贵乎史者,述往以为来者师也。为史者,记载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