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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得克制。然而,想到自己如此地赔着小心,他又感到耻辱。“这些事情,我希望能和顾书记单独谈。”他略垂着眼声音冷静地说。这句话听上去很克制,其实恰恰很不克制;看着很平和,其实恰恰表现出他对景立贞的全部反感和抗拒。
景立贞竟愣怔了一下,没有比这句话更得罪她的了。她冷冷地摆了下手:“好,那你和他单独谈吧,我们不谈了。”
李向南这才感到自己刚才的话是失去克制了,失去克制就失去克制,他准备脸色冷峻地站起来走。然而,他坐在那儿并没有动,脸上浮出尊敬的微笑:“这些事情解释说明起来很啰嗦,我怕耽误您时间。而且,我也怕自己说着说着会激动起来。”
“算了,李向南,”景立贞拖腔拖调地说,“你是个碰不得的年轻人。别的事,你找老顾吧,他是你们省委书记,我只是……”
“也可以找您嘛。”李向南笑道。
“我没有权力管你的事情。”
“您作为老前辈,帮助我嘛。”
“现在你们了不起。”景立贞一边拿鸡毛掸子掸着桌子书柜,一边说,“别的事,你去找老顾谈吧,我作为小莉的母亲,再和你说一句话。”
李向南心中顿时感到一种紧张。这才是最难说清的问题。
“你既然,啊,认为自己在生活作风方面没什么问题,很严肃。那我也愿意对你这样看,我希望你对待小莉,她还是个孩子,不要有什么不光明磊落的用心,啊?”
李向南真正感到自己受辱了,血呼地涌上他的脸。那个赵宽定远远看着他,使他更加感到这屈辱。这次,他是真的慢慢站了起来。他的人格尊严,他的政治事业,他的愤怒,他的忍耐,他的光明磊落的立场,他的要赢取省委书记夫人好感的策略,他自觉在人格及智慧上高于对方的优越感,他对小莉的喜爱,他对小莉的疑虑……纷纷对立地汇涌在他胸中,要综合出他此时的行动来。
他内心激愤,外表非常镇静。他坦诚地看着景立贞,说道:“如果您确实是认真负责地说这句话,那我也认真负责地告诉您:我认为小莉是个聪明姑娘,她比很多人都有头脑,她完全能掌握自己。我喜欢她。这种喜欢至今有的全部表现,或者说今后将有的全部表现,是希望她生活得更好。”
景立贞看着他,一时说不上话来。
下卷:第三部分黄鼠狼也不会来给鸡拜年
抽烟喝茶,谈笑风生,站起来迎客送客,几拨客人都谈够了,走了,主人陶岳挺着微微发胖的中等高度的魁梧身躯,笑呵呵地回到客厅。
客厅里只剩下一个客人:顾恒。
“是不是听说你要京官外放了,”顾恒舒服地仰在大沙发上,风趣地问道,“都趋之若鹜了。”
“什么外放?我不知道,我耳朵短。”陶岳摆了一下手,也在沙发上坐下了。
“不是要让阁下去东海市挂帅吗?”
“挂什么帅?不知道。”陶岳诙谐地眨着眼,点着烟斗,很有派头地仰到沙发上,“我只承认既成事实,我是过了今天才想明天呢。”
夫人洪颖进了客厅。顾恒指着陶岳对她说:“你这位老陶,对老朋友不够意思,没句真话。你来管教管教他。”
这是位绰有风姿的漂亮夫人。身材修长,穿着大方得体,浓密的头发经过精心梳理,既蓬松又端庄。五十岁了,还保养有柔美的腰身,站在那里通体显示着一种雍容华贵的风度。她含笑瞟了丈夫一眼:“他适合去当外交官,说话总喜欢绕着出来,嘴上不吃半句亏。”
陶岳听着很得意地哈哈大笑了:“很中肯的评价,但又是很表面的评价。这个评价不够深刻。”
“就你深刻。”妻子嗔道,“人家老顾一两年没来了,这次专门来看你,你也是嘴上不饶人。”
“他看我干什么?他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才不白来呢。怎么样,我的顾兄,有何贵干请直说吧。”
“随便聊聊。”
“我不信,你这老兄有一条我很欣赏:一条横幅走到哪儿挂到哪儿,‘难——眩——以——伪’,是吧?和你打交道,就得学这一着,你早不来,晚不来,一听说我可能外放东海就来了,那是巧合?”
“好,我的陶岳同志,你总算承认了。你承认我就好说话了。”
“承认什么?我什么也没承认。”
“是考虑让他去东海,不过还不算最后定。”洪颖对顾恒说,同时收拾着茶几上摆满的茶杯。顾恒注意到了她的手:白而纤秀。
“带你这样一位夫人搞外交,可要倒运。”陶岳仰身笑了。
“恰恰相反,这样的夫人才能帮助你呢,首先她能帮助你改善谈判气氛。”顾恒说道。和陶岳这样的人谈话,总刺激起你要在交谈时比幽默、比机智的兴致。谈话也是一门艺术。
“有什么要求?安插谁?调动谁?说吧。”
“太过低估计老朋友。这么点事儿,可不登你这三宝殿,黄鼠狼也不会来给鸡拜年。”两人都笑了,各自为自己的风趣言语而笑。
“那我更得提高警惕。”陶岳抽起烟斗来。
“你出国考察了一番?”顾恒问。
“是。日本,美国,德国。三个最发达的国家。”陶岳垂眼盯着自己的烟斗,毫无表情。
“主要考虑呢?”
“引进资金,引进技术,引进先进的管理。”
“我也想出国,搞一个更大规模、更全面的引进。”
陶岳很快地抬了一下眼皮,又垂下:“哪个国家?”
“更友好的国家。”
“更友好的国家?……哪个?”
“东海国。”
“东海国?”
“对。”顾恒笑了,“美国、德国、日本我要去,东海我更不能放过。我不舍近求远。”他转头把笑意投向洪颖,意思是希望她也留在客厅里参加谈话。有这样一位夫人在场,会使人感到融和愉快,格外有谈兴。
“欢迎你去访问,我可以发出邀请。”陶岳说。
“我不想只是游览观光,我要签订一系列实质性合同,从东海引进资金和技术。”顾恒说。
“可以考虑。不过,你应该知道,想以这种形式和东海挂钩的省份很多。”
“所以,我要争取最优惠的地位。我希望我的省成为东海国最重要的经济伙伴。”
“凭什么?”
“凭咱俩的老关系啊。”
“个人间的关系可不能决定国与国之间的关系。”陶岳摆了一下手。
“多少能影响一点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吧?你没发现,在国际政治中,领袖人物间的私人友谊也常常是很起作用的?”顾恒说。
“但毕竟不是主要的。国与国之间首先要考虑利害关系。经济合作必须考虑双边利益,这是实质。”
“是平等互利,对吧?我还没把你们东海国想得那么头脑单纯。让你们履行支援其他省份的崇高义务,你们是愿意的,你们愿意要这份光荣。可要你们在经济上做亏本生意,大概也是办不到的,对吧?”顾恒仰身笑了,“这个我完全明白。和我们省全面合作,对贵东海国也是最有利的。”
“最有利的?”
“是啊。第一,我们省煤炭最多,其他矿产也极为丰富。怎么样,这对你有吸引力吧?”
“有点儿。”
下卷:第三部分我还真有些来不及招架了
“有点儿?你那东海国可多少有点儿能源危机。这不假吧?我在煤炭上对你搞优先、优惠,怎么样?”
“你的第二呢?”
“第二,我的省是有骨头缺肉,重工业不错,轻工业薄弱。现在还是全国不少省市轻工业品争夺的市场。怎么样,让你再多占点儿份额,好不好?”
“这你就不要送空头人情了。那份额要靠我们商品的物美价廉去竞争来的。”
“老兄,你不讲辩证法,怎么老是讲了主要的一头,不讲次要的一头呢?世界上有单纯的经济竞争吗?两国关系是否友好不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外贸吗?要不还有什么优惠不优惠。等你一走马上任,我立刻在省里举办一个大型的东海轻工业产品展销会,算是开头儿,怎么样?”
“说你的第三吧。”
“第三,我们省也是个资金和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