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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总由最具体、最近在眼前的事情开始。一块儿出差的,先谈飞机票买到没有;相约一块看电影的,先问票是几排几号;就连夫妻久别重逢,去火车站接站,不管他们多么思念,第一句话往往是:刚才火车上热死人了。这儿热吗?你怎么穿这件衣服?家里煤气管道装了吗?嗳,我刚才在车上碰见咱们过去的邻居了。行李多吗?怎么出站?等等,等等。”
小莉笑了,坐在一旁的路国庆也转过头来,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罗小文又扶了扶眼镜,继续说说道:“然后,两个人出站、回家的一路上,谈各种具体事,都谈完了也到家了,这才开始感情、思念之类的话,才相互问想不想我之类的。”
“你已经结婚了?”小莉感到十分有趣。
“没有。”罗小文涨红了脸,又扶了一下眼镜。
“嗳,罗小文,你这番话可启发我的灵感了,我马上写首诗。”路国庆说着从放在章茜膝盖上的皮包里拿出钢笔和纸。
秦飞越也听见罗小文的谈话了,他隔着满屋烟气加入了谈话:“我管这叫层次递进规律。世界万物都这样。人们谈话逐层递进,其他事情,比如一个人的人生,也是这样。最年轻时,差不多都有社会抱负、政治热情。年纪大一些,特别是政治抱负不得施展时,就可能转向艺术创造,有了诗文。屈原不就是这样?歌德原来是枢密大臣,还立志改革呢,可后来从政治中超脱出来了,就有了《浮士德》。再晚年,可能连艺术也无兴趣了,便转向宗教。你们去研究研究托尔斯泰的一生,就是这样。”
秦飞越说到这儿站了起来,转圈一挥手,“好了,咱们也层次递进,从社会政治这个层次超脱出来,递进到艺术层次。形势问题、改革问题都不谈了,咱们开始讨论男性艺术与女性艺术。”
下卷:第五部分鸟过留声,人活图名
章老师家的厨房盖完了,郎德大受着千恩万谢,满怀豪气地连连摆着手,“这算啥?这算啥?”大摇大摆地晃着肩膀回到家里。
他感到自己是个仗义行侠的英雄。
他很气派地脱下汗湿的背心,叭地往椅子上一搭,打了半脸盆水,哐地往脸盆架上一放,明明已经脱成了赤背,好像还要捋袖子似地,往上像模像样地伸了伸胳膊,然后把毛巾浸到盆里,埋下脸唿哧唿哧地喷着响鼻洗起来,一边洗一边对老婆说道:“咱们说话做事儿,没挑的。该讲理是寸步不让,该帮人两肋插刀。”
“他女婿家是什么官儿?听说原来是部队上的,现在要转业到轻工局当局长。能不能以后托他们……”老婆说道。
“嗳,别说这话,咱们帮人就是帮人,压根儿不图别的。”
“上次章老师腿摔坏了,不是你拉着车送的医院?”
“啧啧,妇道人家真是头发长见识短。”郎德大水淋淋地抬起头来,瞪着眼,“帮人家就帮人家,前后街坊,谁不知道我郎德大仗义?鸟过留声,人活图名。今儿你没看我,章老师买来冰镇汽水我都没喝一口?我压根不是怕牙疼,你啥时见过我牙疼?我今儿就是要落这个名儿:不吃你,不喝你,白白地帮你干。我郎德大没念过书,可知情达理,到哪儿也是响当当的。”
“厨房倒是不大挡亮了,可下起雨来,顶上的水都流到咱家门口了。”老婆看着窗外刚盖起的厨房说。
郎德大看看窗外也愣住了。房顶一个斜坡,雨水可不是往这边儿流?这比遮亮还要命呢。他没想到这一条。
“……流就流吧,帮人帮到底。”他摆摆手说道。
男性艺术与女性艺术的讨论正热烈进行着。
又轮到秦飞越高谈阔论了。他伸着细长的胳膊慢悠悠打着手势:“现在文学评论界在讨论什么是女性文学,各种各样的定义争论不休。有的人咬文嚼字,说:女性文学不仅应该是女性创作的——也就是不能只看到创作主体——而且应该是专指那些从女性的切身体验去描写女性生活的作品。纯粹胡诌。太臭了。那么,从女性切身体验描写非女性生活的作品算什么文学?总不能算男性文学吧?算非女性文学?这非女性文学算是中性文学?毫无道理。”
“那些讨论女性文学的人并没有男性文学的概念。”路国庆插话道。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艺术,男性的艺术;女性的艺术。男性创作的就是男性的艺术,女性创作的就是女性的艺术。如果一个作者的性特征确定的话——阴阳人、中性人、性变态咱们不管——他心目中的整个世界,莫不带有他性色彩的观照。举例说吧,男性作家描写女性人物,无不在用男性的目光在看,包括用男性的感觉在感觉他笔下的女性人物,渗透着对异性观察的色彩。而男性作家描写男性人物时,又表现出对待同性的特点,不是流露着自我欣赏,就是潜含着同性间的生硬感。季炜,路国庆,你们承认不承认?不管你们自觉不自觉,这是深刻的事实。
“反之呢,你们女性作家也是这样。皇莺、顾小莉,你们二位女作家可以谈谈,你们描写男性人物时,是不是都带有对异性的特殊态度啊?”秦飞越把目光转向皇莺和小莉。
“不一定,我对我描写的一些男性人物就挺反感的。”皇莺在镜片后面眨着眼否认道。
“可是,你应该承认,那种反感也是对异性才有的,与同性间的反感完全不一样。”
“我没感到有什么不一样。”
“那你的艺术自省力就太差了,要不就是太不诚实了。你仔细想想,你对你笔下的男性人物反感的话,这种反感明显含有性的色彩。什么意思呢,你一想到他的身体,想到他身体的某一部分,你别脸红不好意思,或者想象到要和他拥抱接吻的话,你先别张嘴反驳,这不一定是一种很自觉的想象,而是隐约潜含在意识中的,你就觉得不能接受。这就是你对这个男人的反感,与你对女性的反感,也就是同性的反感,是完全不一样的。
“至于你写到你爱的男性人物,就像你在《G调苦恼》中的夏天冰,你的性反应、性心理的参与就更明显了。你写着写着还会生出许多柔情呢。”
皇莺脸微微红了,忿忿地说:“我没有。”
“你刚才的表情说明你没有否认。你不坦率,矫情。顾小莉,你说呢? ”秦飞越把目光转向小莉。
“我?”小莉笑了笑,“我觉得你说得对。”
“你写到自己喜欢的男性人物时,有什么心理活动啊?”
“我挺爱他的。”小莉说。
众人笑了,注意力都集中向这个大方活泼的姑娘。
“那写到你反感的男性呢?”
“我有时想让他滚开,我不想闻他的气味儿,老觉得一个胖男人在用剃刀刮他的秃顶。”
“OK。”秦飞越一下站起来,“这就是艺术家的感觉,艺术家的语言,太妙了。”他兴奋地在屋里走了两步,然后问道,“你对异性最强烈的否定感情是什么?”
“是厌恶。”
“你对同性最强烈的否定感情呢?”
“嗯……是嫉妒。”
下卷:第五部分同性间否定感情是嫉妒
“太诚实了。同性间最强烈的否定感情是嫉妒,这是个最普通又是最深刻的真理。人们不敢承认这一点,唯恐显得自己卑下。你敢于承认这一点是伟大的,我崇拜你。”秦飞越戏剧性地夸张着向小莉伸出手。
小莉一时不知他要干什么,秦飞越拉着她站起来,举起她的手走到客厅中间。“我宣布:顾小莉将是我的哲学——艺术月会最受欢迎的会员。”
人们鼓掌。
“再提一个问题:异性间最强烈的肯定性感情是什么?”秦飞越又问。
“当然是爱。”小莉回答。
“那么,眼前的这些男性,”秦飞越环指四周,“有没有你厌恶的,有没有你爱的?”
“目前还都没有发现。”小莉笑着说道。
人们大笑,拍手。
这时,李向南迈进了客厅,他和站在客厅中心的小莉目光相遇了。
章生荣夫妇俩还在满身泥土尘灰地忙碌。厨房是盖起来了,可墙上的泥灰缝还要刮,门窗还要钉,地面砖还要墁平,满院的碎砖烂泥要收拾打扫,厨房内的上上下下要安排,要垒个砖头桌子,要把炉子搬过来,要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