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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军拿出的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一份城建批复,他说在父亲活着的时候,他家花了50元手续费得到了这个批复,当时家里没钱,修房子的事就一直拖着。后来父亲有病时,全家都忙活着给父亲看病,过了几年父亲在省城去世,家人拿着骨灰盒回到路山时,那块地上已建起一个公共厕所。既然公家占用了,加上自己家里也没有钱,所以一直没有再揪拿这事情,一晃过去了近二十年。现在遇到城市拆迁,作为土地的主家,他们应该得到补偿。
在人人为路山建设做贡献的时候,出现陆军这等趁火打劫的刁民,孟伟很气愤,他亲自带人开着几台大型机械进行拆除。陆军也蛮横无理,拦住车头不让行动。大家一拥而上把他控制起来,谁知他拿起一块石头掷过去,把推土机的玻璃窗砸破,还打伤了驾驶员。这还了得,马上报了警,陆军被行政拘留了15天。原本估计他进了看守所应该接受点教训,出来会变得老实点,谁知出来后他反而变本加厉,一夜之间变魔术般地在废墟上把厕所又恢复了原样,还在厕所上面插上一面红旗,本人也支起旅行床,日夜守护在厕所旁边,大有达不到目的誓不罢休的英雄气概。
建设局派人进行调查后也感到事情很头疼。陆军的父亲是一名抗战时期参加革命的老干部,在解放战争攻打路山的战斗中,两腿都被炸断,是一等革命残废军人。这位离休老干部辛苦一辈子却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全家七口人住在路山老城墙上挖的土洞洞里。七十年代中期,有一位将军到路山视察战备工作,顺便打问起老部下的情况,当得知他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将军流着眼泪给老部下放下500元钱。这下,县里领导挂不住面子,当场表态此事要城建局特事特办。果然,将军还没有离开路山,建设局破例批了20多平方米的地皮给他家盖房子,民政部门也给了200元的补助。要说盖两间简易房子,这几百元也就差不多了,但他们家用钱的地方真是太多了,这里三元,那里五元,哗啦一下700元早已没了影,房子自然一直没有动工。后来,附近的居民方便问题难以解决,就自发地把这块地变成了厕所,惹下今天的祸端。
建设局和陆军僵持的时候,大华电力集团项目论证团正在路山实地考察,几天里他们从宾馆出出进进,总能看到鲜红的旗帜在厕所废墟上飘扬的一幕。在他们离开路山前的那个晚上,集团的一位副总在闲聊中问郝智这事,虽然和项目无关,但隐约里流露出对项目外部环境的担心。郝智颇为尴尬地说这是一个特殊情况,马上会处理好的。当天晚上,他打电话给姜和平,说这件事情已经影响到了路山的改革开放、招商引资的工作,必须马上解决好。姜和平叫来孟伟,首先传达了郝智的指示,询问了具体的情况后,就说不管采取什么办法,把
事情尽快搞定,并确保类似的事情不再发生。他说:“陆军的问题是偶然的、个别的甚至是特殊的,所以个别问题应该个别对待,这也是我们党的一种工作方法嘛!继续这样下去,无论对工程的进展,还是路山的形象都有很大的负面影响。”孟伟明白他的意思,也及时表态,这个问题两天内保证圆满解决。
孟伟虽然年龄比较大,但他在姜和平面前十分谦虚,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很叫姜和平舒服。那天,他看到刊登“好心人”捐款一万元的报纸后,对那一万块钱的事情感到了释然,便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孟伟见面。孟伟一进门,他压制住自己心头的不安,平静地说了准备经营城市的打算,希望建设系统行动起来,投入这一巨大的工程建设中。谈话结束后,他俩东拉西扯地说起闲话,姜和平仿佛无意识地翻动着桌上那叠《路山日报》。孟伟看到其中的一篇文章及时插话,指着报纸说:“姜专员,这么多年了路山报上也没有看到这么好的文章,这篇‘投资环境也是生产力’的言论,观点明确,问题突出,针时贬弊,写得真是非常好。”
“说得是啊!投资环境是生产力正是我们必须明确的观点。”而就在那篇言论的旁边醒目的是“寻找好心人”的大标题,俩人都不提这个事情,显然是心照不宣。姜和平就表扬他说,“看来,孟局长平时学习还是抓得很紧的。”
“那当然,通过‘三讲’后,我们局把学习已经当作一项中心任务。”孟伟谈到自己过去对理论的认识仅仅是深奥的说教,现在不同了,理论真是纲,纲举目张,用理论武装头脑来指导实践,其意义是深远和巨大的。
姜和平转达了郝书记的意见后,孟伟马上带领建设局的工作人员,抱着解决问题的积极态度来找陆军。见如此被公家人抬举,他的气焰更加嚣张,先说自己的人权遭受到践踏,必须撤消错误的拘留决定、给予赔偿并向他赔礼道歉,然后按照其他拆迁户的标准,给自己补一套单元,还要一间铺面。面对得寸进尺的无理要求,孟伟进退两难,虽说目前是陆军一人,但面对以后的拆迁工作,答应他恐怕会引起连锁反应。不答应吧,这样再僵持两天,领导再怪罪下来,恐怕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也戴不住了。犹豫不决中,厕所倒塌的事件发生了。
那天晚上,有一个在附近小酒馆喝酒的醉汉,醉眼惺忪中跑到这个新恢复的厕所里方便,没想到竟然尿到了已经睡在床上的陆军身上。陆军猛地跃起,对着那方便者就是一脚,受到攻击的醉汉酒醒了大半,和陆军打斗起来,两人挨着墙推挤斗殴,摇晃中黄泥砌的墙轰隆倒塌,把两人全部压了进去,等到挖出来的时候,陆军已经死亡。
钉子自己拔了,但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陆军的家属联合了几十个人到行署上访静坐示威,行署要城建局出面平息。几经谈判,最后答应给陆军家属一套单元房,并在未来的城市改建中给一间百十平方米左右的铺面,至于那些丧葬费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经济上的问题解决了,但拿到钱的家属提出还要严惩直接责任人。为了平息事端,地区纪检委准备给予孟伟党内警告处分。作为主管专员,姜和平找孟伟谈话,从死人的事情入手,话还没有说完,孟伟就痛快地提出请求组织给自己以处分,说是为了路山城市建设工作的顺利开展,受个处分也是值得的。这使姜和平深受感动。处分后孟伟私下里对别人说:“这算个鸟事情,革命导师们都还坐过大牢呢!在当今的这个社会,给什么你都应该要,没有受过处分的人,那说明他是个四平八稳、不思进取的人,是一个饱食终日、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孬种。”
三十二
地委最近连续召开常委会,研究近一个时期的一系列大事。每次会前,秘书长姚凯歌都将草拟的会议议程交给郝智过目。说起这个会议议程,还有一段黑色幽默。那是郝智第一次主持地委常委会,按照规矩,会前他把准备研究的有关事宜和分管常委交换意见,最后将会议议程告诉姚凯歌。到了开会前,姚凯歌交给他两页纸,他看也没顾得上看就随手装进兜里
走进会议室,此时常委们都先他一步到齐了。摊开笔记本,他习惯性地看着自己本里的文字酝酿起情绪,姚凯歌却走近他身边悄悄提醒说:“郝书记,说单在你衣袋里。”他有点莫名其妙,拿出刚才装进兜里的那两页纸,一看真有点忍俊不禁,连忙喝口水把好笑咽进肚里。原来,这两页纸就是今天主持会议领导讲话内容,标题是两个大字:说单。再往下看去是:同志们,现在开会!参加今天会议的有在路山的地委常委8人(视具体到场人数确定)。吴帆同志因省里开会请假。今天的会议有五项议程,首先,提请大家讨论“关于建设能源基地,加快路山经济发展的决议”。上面的决议讨论到这里,现在进入第二个议程……他收起了说单,按照自己的思路,主持起了会议。说话间还用余光瞥了一眼姚凯歌,感觉他脸红红的,有几分尴尬。会后,他了解到这是多年来形成的惯例,路山地、县和部门的大小会议,都要给领导准备说单,其内容具体详细,甚至不需要领导多说一个字,就能把会议主持到十分完满的程度。至于说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倒无法考证,但其主要作用可能考虑到领导参加的会议多,而害怕领导忙乱中主持起会议张冠李戴,脱离会议中心,所以采取了这样的办法。说起来还有个故事,一位领导曾在一天的时间里连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