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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苗族聚居地区,山高林密,重峦叠蟑,地形十分复杂。
“你我两山站,彼此能见面,说话不用喊,都能听得见,要想手拉手,就得走半天”。从这句民间顺口溜,可见这一带地形多么复杂。
为此,黄克诚所率红四师吃了不少苦头。有一次,黄克诚通知各团第二天拂晓到师部集合。十一团与师部仅隔一条山沟,双方望得见,也听得到号音。十一团政委王平以为不用着急赶路,起床便晚了些。谁知,一走出去,山沟很深,拐来拐去,部队头尾相距七八里,但还能互相说话!师部等不及,便先行一步,十一团赶紧追赶,这时敌人追上来了,王平急忙命令大家跑步上山,迅速摆脱了敌人。
一个月落星稀之夜,山风阵阵,红四师赶到一个苗族村寨。连日作战、行军,大家精疲力尽,急需休息。
黄克成作了简短的布置之后,爬上了一座小木楼,倒头就睡着了。
苗族人居住的房子,都是用木板搭就的,房顶用树皮覆盖着,四周用木柱支撑,底层是空的,上边才住人。房于都互相连接,从山脚一直盖到山顶。
子夜时分,黄克诚住的小木楼突然起火了,火光和呼喊声,将黄克诚惊醒。
黄克诚起床一看,屋里浓烟滚滚,直呛人的鼻眼,小木楼已经被大火包围了,什么也看不清。
他也来不及去摸桌子上的眼镜,赶紧摸索着下了楼。
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才走出小木楼,抬眼望去,只见烈焰冲天,满天通红,风助火势,噼啪作响,大火很快蔓及整个村寨,哪里来得及去救?
黄克诚眼睁睁看着几百家木屋,不到一个小时,大部分化为灰烬。
这场大火,红四师赔了老百姓几千块大洋。
黄克诚十分懊悔,没有来得及拿眼镜。
第二天,他见到十一团政委王平还着急他说:“糟糕,糟糕,没有眼镜可怎么办!”
1934 年12 月中旬。贵州黎平。
红三军团召开了师、团两级干部会议。
彭德怀军团长向大家传达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12 月18 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黎平召开了会议,研究红军今后的战略方向问题,会议最终采纳了毛泽东提出的意见,改变去湘西与红二、六军团会合的计划,向敌人力量薄弱的贵州进军,在川黔边建立新苏区。
黄克诚听了,分外高兴。自湘江惨败以来,李德、博古的威望急骤下降,相反,毛泽东的地位正在上升,广大红军指战员盼望毛泽东能够重新出来指挥红军。黎平会议,毛泽东的意见有人听了,并且还用政治局决议的形式确定下来,这可是个很好的信号啊。
12 月底,朱德总司令下达命令,派红四师进攻瓮安城。瓮安,是乌江的门户,贵州军阀王家烈重点防守的县城。城里有以“强悍善战”著称的黔军第五、六两团(代号鸡团、鸭团)防守。
12 月31 日清晨,大雾弥漫。
黄克诚、张宗逊派遣红十团向瓮安城发起突袭。
仅用一个小时,瓮安城内“鸡鸣鸭跑”,鸡团、鸭团弃城而逃。
红四师顺利进驻瓮安县城。
第二天就是1935 年元旦了,黄克诚心里盘算着搞一点好吃的东西,让大家欢欢喜喜过元旦。一个时期以来,部队一直辗转作战,很少有时间休息,抽空打个吨也就相当不错了,趁这次过元旦,应该让同志们吃好、休息好。
盘算归盘算,到哪里去弄好吃的东西呢?
黄克诚打发人在城里四处找寻,不长时间人都回来了,一无所获,连一点豆腐也没能搞到。
黄克诚心里不是滋味,自己这个政委没当好,连改善一下伙食,这点最低的愿望也没有实现,真有些对不起冒着枪林弹雨,奋勇冲杀的战士们。
就这样,部队在高兴欢快的气氛里,过了个窘迫之年。
黄克诚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多少年来一直不能忘记,而且把这件事写进了他的回忆录。
部队虽然没有吃好,但是不久便听到一个振奋人心的喜讯:毛泽东又恢复了对红军的指挥权。
1 月15 日,在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上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遵义会议召开了。
会后不久,毛泽东亲自来到三军团,传达遵义会议的精神。
黄克诚很久没有见到毛泽东了,只见毛泽东又黑又瘦,黑发及肩,衣着破旧,但是两眼炯炯有神,神采奕奕。
毛泽东又可以重新带领红军打仗了,这是一个令黄克诚兴奋不己的消息,一个他盼望很久的消息。第五次反“围剿”时,他就曾经向彭德怀提议,让毛泽东出来,重新指挥红军,如今,这一愿望终于成为现实。
在红军最危急的关头,遵义会议解决了军事路线和军事指挥问题,重新确立了毛泽东在红军中的领导地位。黄克诚感到中央红军又有了希望的曙光,长期以来内心的紧张与忧虑终于松弛下来。
但是,黄克诚有些不满足,更有些不理解。为什么遵义会议只解决了军事路线问题,批判了博古以及李德在军事指挥上的严重错误,避而不谈政治路线?为什么毛泽东只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常委,没有明确他在党中央的领导地位?这个问题在黄克诚头脑中缠绕了很久。直到半年多以后,张国焘企图危害党中央,中央红军被迫先行北上,这个心头之结才解开。
1980 年,年近八十高龄,饱经磨难的黄克诚,拖着久病之躯,在中央纪委会议上,意味深长地谈论起这件事:
遵义会议的情况是毛主席到三军团亲自传达的,我听到传达后很不满足。因为遵义会议上毛主席只批判了军事路线的错误,没有批判政治路线的错误,中央领导改组时,毛主席只当了中央政治局常委,总书记是洛甫同志,我觉得这样做还不够。经过半年多实践,我才放弃原来的看法。
才懂得不谈政治路线,只谈军事上的指挥错误,伤害的同志就不多,有利于团结。当时就是博古、李德这两个同志下了台,中央政治局的其他同志仍留在领导岗位上,博古同志也保留在政治局内。特别到了同张国焘作斗争的时候,我才更加认识到毛主席这个决策的无比正确。假如,在遵义会议上提了政治路线问题,那伤害的同志就更多了,因为,当时政治局的委员原来都是拥护错误路线的,那就会搞得好多同志情绪不高,会对革命事业不利。而军事斗争是当时决定革命生死存亡的关键问题,红军的处境又非常危险。毛主席这样决策既可以集中精力考虑军事上的问题,又维护了党的团结。这样后来同张国焘的军阀主义、逃跑主义、分裂主义斗争时,政治局基本上做到完全团结一致。通往土城的山间小路。
雨雪交加,道路泥泞不堪,艰难行进的红军笼罩在灰濛濛的雾气里。
黄克诚自苗区木楼上眼镜被烧以后,一直没戴眼镜,碰上这种鬼天气,眼前模糊一片,磕磕绊绊行军,吃尽苦头。不过,他无心考虑这些,只觉得身上担子好重,因为师长张宗逊身负重伤,他一人挑起了红四师军政两副重担。而且,这次红四师担任掩护任务,干部战士们身心消耗很大。按说,黔① 见《黄克诚回忆录》(上),解放军出版社,第379、380 页。
军是支杂牌军,装备差,士兵一手持大枪,一手持烟枪,人称“双枪将”,战斗力可想而知。不过,他们紧紧咬住红军不放,迫使红四师边打边走。而且,他们凭借爬山本领高的特点,一打就跑,然后又跟在红军后面移动,使得红四师每前进一步,都需要集中全力,以备不测。
1 月下旬,中央红军在土城与前来“围剿”的川军遭遇,遭到优势敌军的顽强抵抗。
红四师奉命开赴土城以东青杠坡地区迎敌。
这时,红四师祸不单行,不仅师长张宗逊负伤就医,而且黄克诚也有病在身。他只得咬紧牙关,躺在担架上指挥部队打仗。土城是黔西北大道要冲,又是赤水东岸的重要渡口。敌人集中九个团的精锐之师,向中央红军发动猛攻。
战斗十分激烈,形势危急。
朱德总司令亲自上前线督战,并且将后备军——干部团也调往前沿阵地迎敌,才使红军稍微松口气。
激战中,红四师连日行军打仗,个个疲惫不堪,恰逢朱德总司令前来督战,目睹此景,不免恼火,向躺在担架上的黄克诚发了一通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