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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老师常常亲吻他的额头的。
亦轲从小被困在书堆中,极少与人接触,他比同龄的孩子的自保能力要弱得多。
而且,他那么喜欢那么依恋这个总是和颜悦色,带给他许多不曾得到过的快乐的男人。
他以为那是父亲般慈爱的亲吻。
直到俞明渝脱去他的毛衣时,他还天真地说,俞老师,我不热。
那个孩子,只发出了半声惨叫,余下的声音,都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26
“咣!”苏惊涛把桌上的杯盘全扫到了地上。
一块碎磁飞溅上来,划破了他的手背。
他冲上去,抓住那男人的脖领,未及思索,一个耳光便扇了过去。
男人翻倒在地。
苏惊涛再冲上去把他拎起来。
“他才十四岁,他才十四岁啊!”他的拳头高举着就要落下。
“苏警官!为我,不值得啊!”男人凄厉地叫。
苏惊涛的拳头堪堪地停住。
“请让我说完,让我说完,让我忏悔。这些年,这些罪孽,盘绕在我心里。。。”
“你当初做这种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是罪,这是孽?”
“我。。。”俞明渝掩住脸孔,“我真的爱他啊。”
“可是你所谓的爱把亦轲推入绝境,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背负着这个可怕的包袱,他不敢爱人,不敢与人有任何感情的交流。你害得他有多苦,你知道吗!”
俞明渝颓然不语,鼻孔里还流着血,神色凄惶。
“你说,后来还发生了什么?你倒底害了他多久,害得他多重啊!”
那一天,亦轲整个人都傻了似的。
俞明渝打电话给他的妈妈,说是天下雨了,路不好走,干脆留他住一晚吧。
亦轲的母亲唯有感激,不疑有它。
亦轲大睁着茫然的眼,整整一夜。
俞明渝也是一夜未眠,不停地在一旁安抚着。
那个孩子没有任何的回应。
俞明渝在事后不是不担心不害怕的。怕事情败露,更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亦轲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亦轲第二个星期又来了,是被母亲送来的。
他的脸庞瘦得塌陷下去,更显得一双眼睛又大又黑,满满的深而绝望的黑。
那以后,俞明渝又侵犯过亦轲一次,他甚至连反抗都没有。
完事之后,俞明渝发现,他把嘴唇咬得鲜血淋漓,大睁着眼,人却处于休克状态。
那一次,吓坏了俞明渝。
他的成绩也猛然下降。
他的母亲无比着急,俞明渝甚至在他的胳膊上,手上发现了伤痕。
俞明渝跪在他身前,说亦轲亦轲,我再不会了,再不会了,你好好念书吧,一定要考上大学。我保证,你上了大学后我就从你的生活中消失,彻底地消失。
亦轲的眼中这才有一点点的活气升上来。
那年的八月,亦轲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入N大。
从此,俞明渝真的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俞明渝并没有告诉苏惊涛,其实在亦轲上了大学的第一学期,他去找过他一次。
只一次。
那个十五岁的小小少年,眼里是千年寒冰般的冷,细长的手里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裁纸刀,绝决地抵在脖颈间。
俞明渝仓皇而逃。
从此,他开始在暗处关注亦轲。
他开始带家教,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邪恶的欲望。
他疯狂地在其它孩子身上寻找亦轲的影子。
亦轲的眼睛,亦轲的嘴唇,甚至亦轲的声音。
苏惊涛的胸口仿佛压上了千斤巨石。
手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痛。他狠狠地按住那个伤口,让它更痛。
俞明渝长出一口气,“请代我向亦轲说一声对不起,请。。。好好爱他。”
苏惊涛直逼到他的脸上去。
“爱?你没有资格说这个字。对不起?你应该做的不是说对不起,是谢罪。向亦轲,向那些被你侮辱的,被你伤害的孩子请罪。现在,乘我还有理智在,赶快滚出我的家!”
俞明渝步履蹒跚地走去门口,忽然转身,脸色死灰。
“你说得对,”他说,“我应该谢罪。应该谢罪。”
空的屋子,苏惊涛喝得很醉。他喊着,亦轲亦轲亦轲。
两天以后,亦轲从安徽回来了。
27
苏惊涛到亦轲家的时候,亦轲也刚从台里回来。
亦轲看了苏惊涛一眼,又飞快的把眼光闪开。
苏惊涛喊,“亦轲。。。”
亦轲打断他的话,“啊,不巧了,我刚想起来,我得回台把片子再看一遍。”
他开始没头绪地在屋里打转,拿起手提电脑,复又放下,转身找到外套,穿进一只袖子,又去拿包。
从未有过的慌乱,象在树林里迷了路的孩子,无助凄惶。
苏惊涛上前抱住他,“亦轲,亦轲,你听我说,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亦轲的身子僵了一下,叹了口气,疲倦地笑笑说,“我要去单位,让我走吧。”
苏惊涛用力搬过他的头,“看着我,亦轲,看着我。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
突然间,亦轲开始猛烈地挣扎,急速地喘气。
如同陷井中的小兽。
苏惊涛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抓住他的双手把他锁在怀里。
“亦轲,亦轲。”
他觉得嗓子里仿佛有一团乱麻塞着,除了叫他的名字,什么也说不出来。
亦轲安静下来,很慢很慢地说,“你不明白的,苏惊涛。有一个阶段,我跟过别人。。。我想,反正我已经脏了,反正怎么也洗不干净了。”
苏惊涛拍拍着他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亦轲摇头,“你不明白的,我脏得不单只是身体,还有。。。灵魂。”
苏惊涛说,“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干净得象一颗水珠。有肮脏灵魂的人绝不会有那样的气质。”
“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你象一块水晶。”
亦轲微微闭上眼轻笑一声,“苏惊涛,你一向都那么有幽默感。”
苏惊涛说,”亦轲,我。。。”
亦轲突然呻吟一声,“苏惊涛,放开我,求你,求你!”
苏惊涛看到他粹然退尽颜色的脸,惊得放开了手。
亦轲一路跌跌撞撞地冲进卫生间,开始剧烈地呕吐。
苏惊涛从身后抱着他,感受到气力从他的身体里一点点地流失,一点点地带走温度。
他挣扎着到洗脸池边,冰冷的水冲在脸上手上,身体抖得更厉害。
他跪趴在水池边半晌没抬头。
过了许久,他的声音轻轻地,闷闷地传来,无限的疲惫与委屈,象个小小的孩童,在外受了欺负,回到家喊一声妈妈就哽咽。
“那个时候,真的好痛啊!我觉得面前所有的路都堵死了。我跟妈妈说我不去上课了,不去了,可是。。。妈妈不同意。我不敢告诉她为什么。我觉得我完了,她更会觉得我让她失望了。我。。。我不知道跟谁去说。。。。”
苏惊涛跪在他身边,把他拉进怀里。
“我想考到外地去,妈妈也不允许,她一心想让我上N大,那是她和爸爸的母校。我。。。好怕,好象街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我有多么脏多么坏多么变态。”
苏惊涛紧紧地抱住他,“你是最好的,最好的男孩儿,你知道吗?我比过去更爱你。”
亦轲在他怀里猛烈的摇着头,手却下死劲地攥着他的衣袖。
“我不会当真的,今晚以后你就走吧,不用管我了。”
苏惊涛把他抱扶起来,安置在沙发上,从他外套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打开。
几乎是在开机的一瞬间,滴滴的声音便传来,是短信。
一条,一条,一条,又一条,不断地跳出来。
滴!
“亦轲,你在哪里?”
滴!
“亦轲,不是你的错。”
滴!
“亦轲,我很担心你!”
滴!
“亦轲,不怕。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滴!
“亦轲,小笨蛋!你躲到哪儿去了?为什么不开机?”
滴!
“亦轲,你还有我,你还有我,我保证,从今以后不会再让人伤害你!”
滴!
“亦轲,回来吧,回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