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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布托传 作者:刘文山等_2-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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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托又问他:“你何时接到命令的?”

  “昨晚。”

  “我能有多长时间和家人在一起?”

  “半小时。”

  布托抗议道:“按规定应有一小时。”

  监狱长呆板地说:“半小时,这是命令。”

  布托又对监狱长说:“安排一下,我要洗个澡,刮一下胡子。世界是美好的,我要干干净净地离开它。”

  布托坐在牢房中唯一可以坐的铺在地上的席垫上,隔着牢房的铁栅与妻女共度诀别前的最后半小时。

  布托把贝娜齐尔以前捎给他的书籍和杂志递给女儿说:“拿着这些,我不想让他们碰我的东西。”

  布托把律师带给他的几支雪茄烟也交给女儿,但他为自己今天晚上留下了一支,还留下了那瓶科隆香水。

  布托要把戒指交给贝娜齐尔,但努斯拉特让他戴着。他对妻子说:“我这会儿戴着,不过以后把它给贝娜齐尔。”

  布托深情地对妻子说:“把我的爱带给其他几个孩子,告诉米尔、萨妮和沙,我一直努力做个好父亲,并希望能和他们说声再见。”

  努斯拉特点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布托又对妻女说:“你们俩吃了很多苦,既然他们今晚要杀害我,我想你们也就自由了。现在宪法中止,军管尚未结束,假如你们愿意,就离开巴基斯坦。如果你们想过上宁静的生活,恐怕得到欧洲去。我同意你们去,你们去吧。”

  努斯拉特坚定地说:“不,不!我们不能走,我们绝不走!绝不能让那些将军以为他们胜利了。齐亚又在打算要搞大选,谁知道他敢不敢这么做?如果我们一走,就没有人去领导你建立的党了。”

  布托又问贝娜齐尔:“萍姬,你呢?”

  贝娜齐尔回答说:“我绝不走!”

  布托开心地笑了,他对女儿说:“我真高兴。你知道我是一直多么爱你啊。你是我的掌上明珠,你一直是我的珍宝。”

  半小时的时光是那样的短暂,那样的宝贵,布托与妻女有说不完的贴心话。但监狱长走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贝娜齐尔向监狱长请求说:“请把门打开,我要和父亲说声再见。我父亲是当选的总理,我是他的女儿。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要拥抱他!”

  监狱长拒绝了贝娜齐尔的要求。贝娜齐尔只好从铁栅的空隙中伸出手触摸到父亲枯瘦的手。

  布托苦笑着对女儿说:“今晚我就要自由了,我就要和我的父母在一起了。我要回到拉卡纳祖先的土地上去,变成泥土,变成芳香,变成空气。那里将有歌唱我的歌曲,我将为家乡增添传奇光彩。”

  贝娜齐尔和母亲被狱吏们带走了。她们离开了布托,永远离开了。

  4月3日,下午5点过去了。6点钟。贝娜齐尔每呼吸一下,都不能忘记父亲的生命已到最后时刻,尽管今天上午她们已与父亲作了最后的诀别,但她还是在期盼着奇迹的发生。

  “真主!快出现奇迹吧!”贝娜齐尔与母亲一起祈祷,“快发生奇迹吧!”

  贝娜齐尔仍寄予希望,尽管她深知这希望很渺茫。

  最高法院已一致同意将父亲的死刑改判为终身监禁。外面的人民党领导人传话说,齐亚已秘密地答应沙特阿拉伯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等国家,要改判父亲的死刑。沙特阿拉伯外长和利比亚总理曾许诺,执行死刑的日期一旦宣布,他们就飞来说情。而且根据巴基斯坦的国家法律,任何极刑的执行都必须至少在一星期前予以公布。然而当局根本没这样做,沙特外长和利比亚总理能否听到英国广播公司报道的消息呢?他们现在还来得及飞来吗?

  贝娜齐尔和母亲静静地坐在炎热的西哈拉训练营内,相对无语。

  父亲最后的时刻越来越近,贝娜齐尔和母亲以泪洗面,忧心如焚。他们要杀害父亲!他们要杀害父亲2贝娜齐尔老是这样想。父亲在牢房里,身旁一个人都没有,该是多么寂寞啊!他没有书,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支雪茄烟。贝娜齐尔的嗓子发紧,真想把它撕开。

  “妈,我受不了,我实在受不了了。”深夜一点半,贝娜齐尔终于支撑不住,精神失去了控制。母亲给她吃了几粒安定药,对她说:“睡吧。”

  深夜两点,贝娜齐尔突然僵直地坐了起来。

  “不!”惊叫声从她的咽喉里进发出来。“不!”贝娜齐尔感到父亲的绞索套在自己的脖子上了。尽管天气很热,她却感到寒冷,冷得浑身打颤。

  1979年4月4日凌晨2时,巴基斯坦前总理、著名政治活动家、人民党主席佐勒菲卡尔·阿里·布托,在按宗教教规沐浴、进餐和背诵《古兰经》之后,在拉瓦尔品第中央监狱被秘密绞死,年仅51岁。

  生前在巴基斯坦政治舞台和国际事务中叱咤风云、风度翩翩的佐·阿·布托,死时却是那样的冷清孤寂、无声无息。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陪伴他,也没有人事先知道他将在什么时候被处死。一切都在军管当局的严密控制之下。

  布托生前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会有这么悲惨的命运,他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

  1972年,布托曾对一位记者自信地说:“我将比任何一个统治过巴基斯坦的人统治这个国家更长久,首先,因为我健康,精力充沛,我可以一天工作18个小时;其次,我年轻,我才44岁,比英·甘地夫人年轻10岁。”然而,布托虽然年轻和健康,但却天不与寿,死于非命。

  最使布托感到遗憾和不公平的是,正是他越过六位资深的将军,亲自破格提拔为军队首脑的穆罕默德·齐亚·哈克将军,亲手发动军事政变推翻了他的统治,并且又不顾国内外要求赦免他的强烈呼声,亲自把他送上了绞刑架,取其位而代之。

  历史就是这样的无情。

  4月4日凌晨3时,军警包围了布托老家拉卡纳与布托家族祖先墓地相邻的加西·胡达·巴克什·布托村。在与外界严密隔绝的情况下,布托的亲戚们在军警的监督下为布托挖好了墓穴。

  早晨8时,两架直升机降落在村口的道路上,运来了布托的遗体。布托的近亲们按宗教仪式与遗体告别。他们按习俗将布托的脸向西摆好,面朝圣城麦加的方向。在军警的枪口下面,他们为布托做了最后的祈祷,并将他匆匆埋葬。

  布托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回到拉卡纳祖先的土地上,和他的父母在一起,变成泥土,变成芳香,变成空气……

  而此时,布托夫人努斯拉特和女儿贝娜齐尔还被蒙在鼓里,她们还在西哈拉监狱里苦熬这最漫长的一夜,等待天明为布托送行。

  清晨,狱吏来了,布托夫人拒绝相见。贝娜齐尔走进水泥板已经裂缝的前屋,对狱吏说;“我们已作好准备要和总理一起走。”

  狱吏一听便显得局促不安:“他们已将他埋葬了。”

  贝娜齐尔尤如当头挨了一棒,她和母亲已经准备好天一亮便护送父亲的尸体去家乡拉卡纳祖先的墓地安葬。

  “连他的家人也不在场?!”贝娜齐尔痛苦万分地问。“就是军管当局的那些凶手也知道,见死者最后一面,给死者祈祷,为死者守灵,是我们亲人的宗教义务。我们向典狱长要求过。”

  狱吏默不作声。

  他带来了布托的遗物。贝娜齐尔手捧父亲的遗物,默然失神。父亲洒有科隆香水的衣服仍然散发着幽香。贝娜齐尔紧紧抱住它,猛然想起凯瑟琳·肯尼迪在她父亲被害后多年,在拉德克利夫还穿着亡父的风雪大衣。那天晚上,以及后来许多个夜晚,贝娜齐尔都将父亲的衬衫压在枕头下,总想靠父亲近些。

  在以后的许多天贝娜齐尔都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悲痛之中,滴水不进,也无法入眼。只要一合上眼,她就看到在那座监狱的门前,大门开着,爸爸从里面走出来。啊,爸爸!她走上前去。“爸爸!你出来了!你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他们杀了你呢!爸爸!你还活着!”可还没来得及走到他身边便惊醒了。理智告诉她,父亲真的已不在人世了。

  “你得吃点东西,萍姬,你一定要吃点儿。”布托夫人劝说女儿,“我们出去后还要为大选奔波,你需要力量,如果你要为父亲的信仰奋斗,像他那样奋斗不息,你就必须吃点儿东西。”于是为了父亲的信仰,为了参加齐亚·哈克许诺的11月17日的选举,贝娜齐尔勉强喝了点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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