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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知道是司各脱的妻子特意请人把车篷盖弄掉的。车子在里昂北部行驶了一个小时后,忽然天下大雨。当车子开到查隆斯塞恩时,他们简直成了落汤鸡,只好找个旅店住一宿。来到旅店,费兹吉雷德匆匆上床睡觉,说是肺部充血。那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那次在小酒店发作的毛病又开始了。翌日车子到达奥尔边界的时候,司各脱又恢复了常态,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他详尽地把小说《迈卡尔阿兰》的要点讲给厄内斯特听,以此来消磨旅途的时间,排遣寂寞和无聊。
第二个星期,海明威一家到迪尔西特街司各脱家吃午饭。海明威觉得那地方又阴暗又充满霉气和酸气。司各脱夫人泽尔达正闹宿醉,海明威感到厌恶。她长着一双鹰隼的眼睛,带着妒忌的口吻谈起里昂之行,仿佛那是一次了不起的旅行。海明威猜想,司各脱的妻子可能是妒忌他丈夫把时间花在写作上。当海明威喝酒的时候,泽尔达意味深长地暗地里笑了一笑。厄内斯特意会到,她在笑司各脱往后不能写小说了。这次聚会给厄内斯特留下深刻印象的并不是司各脱妻子的一言一行,而是读了《伟大的格茨贝》一书。后来他写信给马克斯伯金斯说,这是一本第一流的书。
他和司各脱讨论了这本书以及司各脱早些时候写的小说,参加一起谈论的还有一位普林斯顿的法语教授古司。古司教授由他夫人爱莉斯陪同到法国来度暑假和进行写作研究及创作。古司教授身材瘦小,但很结实,说话刻薄,爱挖苦人。颧骨高耸,满面凶相,但又不相称地呈现出微微的喜乐。在普林斯顿读书的时候,他就认识费兹吉雷德和爱德蒙威尔逊并且对美国和法国的先锋派文艺的怪诞思想产生一种奇妙的兴趣。他问他的同行对史蒂文生对青年作家的教导看法如何。史蒂文生主张每个青年作家在形成自己的创作风格之前必须向他的前辈学习,亦步亦趋,依样画葫芦。司各脱说他在普林斯顿时就是按这个法则去做的,写了小说《在天堂这一边》。主要是模仿康普通马堪吉的小说以及佐斯的小说《青年的艺术肖像》。厄内斯特也承认他早期的作品受到谢乌安德逊的影响。安德逊曾积极把海明威的作品《我们的时代》推荐给里乌怀特,并获出版。对此,海明威已写信感谢他。“你们两人都同意,”古司教授说,“往后酬谢他们对你们的帮助。”这好象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脱离了精神病医生一样。每个作家最终都要摆脱别的作家对他的影响而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这对厄内斯特产生了强烈的反响。古司教授的早期学生爱德蒙威尔逊说,他和安德逊·格特鲁德斯坦恩是属于同一个流派。自然他想尽可能快地继承发扬这个艺术流派。
六月中旬的一天上午海明威动手写起长篇小说来,他自己也为之一惊。两个月前他还在指责这种作品虚假和做作。现在他从他的抒情诗里选了一个诗题,用大写字体写在他的蓝色笔记本里。这个标题是:《和青年们在一起》一部长篇小说。小说的主人公是尼克阿丹姆斯,背景是交通繁忙的芝加哥。时间是一九一八年六月里的一个暖和的夜晚,乘汽轮通过波斯卡海湾。小说从头到尾基本上是用对话的形式进行的。除了尼克外,还有两名波兰军官,里奥柯西诺维兹和安东格林斯基以及一个睡在上铺喝醉了酒的年青人卡博。旅途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这几个年青人常在一起聊天。有时在甲板上,有时在船舱里或悬吊在吊艇架上的救生艇里,下面是平静的闪烁着磷光的海洋。
可是,厄内斯特写这本书的目的是很明确的。他是想描写他年青时候的第一次经历。在书里他用了两个波兰上校的实际名字和一个别名,霍威詹金斯。近来他同他们通了信。显然他的目的是要描写尼克从波多克斯到巴黎、米兰、斯奇奥、巴索、帕维,最后又回到米兰的经过以及他同一位叫阿格妞丝的护士姑娘相恋的事迹。关于他同那位护士姑娘恋爱的经过以及后来所发生的情况,他已经在一个短篇故事中概括描述了。现在他祗要略为加工就可以写成一本长篇小说。可是他的计划并没有得到实施。《和年青人在一起》一书才写了二十七页便于一九二五年六月底的一天完全停下来了。尽管如此,仍不失为是长篇小说的一个开端。
太阳也升起来了
厄内斯特在斯奇伦斯度过了冬天,在巴黎度过了春天,在这期间他一直计划着第三次到西班牙去参加在庞普罗纳举行的一年一度的圣华明节。他对毕尔史密斯说,“你可不知道,那场面真太动人了”。那里的牛简直象响尾蛇一样,跑起来又快又凶猛。那里的人就是这样养牛的,一代传一代,至今已有六百年的历史了。这些牛以每小时九十公里的速度狂奔,直到冲入角斗场。这种场面有点象观看史前的骑马斗牛士被群牛追赶的情景。结果骑马斗牛士被猛牛撞倒,从马背上摔下来,死于犀利的牛角之下。西班牙是世界上具有基督精神的神奇国家。
六月下旬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厄内斯特从朋友那里筹集了买火车票、观看斗牛的入场票以及预订旅店房间所需的钱。这一次他们将住在广场对面的佐安尼多旅店。这是一家有名旅店。斗牛士常常住在那里。他的儿子波比将随同罗赫巴齐斯一家到法国的布列塔尼去。厄内斯特和哈德莉打算在圣华明节之前一个星期在巴格特钓鳟鱼。毕尔史密斯,唐斯梯华特和哈洛德罗勃也将一同前往。阿尔弗莱弗里奇赛姆先寄给厄内斯特一本有关斗牛的书。有关赛马和拳击方面的将收在这个丛书第三本里。这些丛书将由毕加索、佐安格里斯和其它的画家加上插图。此外丛书里还有大量的照片。
哈洛德罗勃告诉厄内斯特,在去巴格特汇合之前,他想到圣路兹吉安海滨去休息一下。其实他没有说出他内心的打算。他已同朵芙约好两人一起尽情地玩一个星期。后来朵芙把这次活动称为“光荣美丽的梦”。朵芙单独回巴黎,接着在酒吧间的一张帐单背面写了几句话给海明威,“请你赶快回詹米的酒吧间——真正的麻烦事——刚才打电话到巴拿斯,可是找不到你来回话。特急!朵芙”。然后她又给在圣路兹吉安的罗布写了一封爱情信。“没有你在身边我真难受,”她写道,“随着时间的消逝,事情并不见得有什么进展……现在告诉你一个不知是喜还是忧的消息。我正动身去庞普罗纳,到海明威和你那儿去。对此,你有意见吗?当然,同行的还有帕特。如果你受不了的话,那末请告诉我。我一定设法摆脱。不过,我非常想到你那里去。那怕只看到你一眼,同你讲上几句话,比什么都要好。”
哈洛德完全同意朵芙的意见,即便这个安排计划牵涉到他的对手。他耽心当厄内斯特知道他同朵芙一起在圣路兹吉安呆了一个星期的情况后一定会吃醋的。但当他接到海明威六月二十一日写给他的信后,他的心又安定下来。信里写道,朵芙已经写信回英格兰要钱去了。并说,既然她没有同那帮不三不四的人一起来,那么哈洛德可以组织一批西班牙姑娘,手里拿着鲜花去欢迎她,使她感到无拘无束。接着他又收到朵芙的信,大大减轻了他心中的焦虑。信中写道,海明威答应对我好,那么我们应该痛痛快快地玩一下。她和哈洛德在圣华明节之前完全可以到圣路兹吉安去消遣一番。哈洛德又照着她的话做了。既然他不愿意离开山区,朵芙又来了,于是他打电报给海明威,告诉他,他不准备去巴格特钓鱼了。到了七月五日那天在庞普罗纳再见。
六月二十五日星期四的上午,海明威和哈德莉清早就起来收拾行李。西尔维亚比奇为执行詹姆斯佐斯的任务,前天晚上已先到达。《季度》杂志第二期将刊登一篇新作《芬尼盖斯的觉醒》。另外一个问题是稿子往哪里寄。想到这里,他把手头的活儿停了下来,写了一张纸条给华尔斯。佐斯的文章应该直接寄往圣霍纳路赫克拉克印刷厂。厄内斯特添上几句表示友好的话,说猫先生对家里老鼠横行感到烦闷不安。清晨第一道曙光照临锯木厂的院子里。他无法控制心头的喜乐。这就是他最后一次编辑《季度》杂志,再过一两个小时,他就要出发到西班牙去了。
他们到达巴格特时,情况的变化使他们大失所望。旅店的老板娘站在门口直摇头,神情十分沮丧。原来,从去年冬天到今春,大批的伐木工人在松林里伐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