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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脸打量柱子里的自己。看到阳里看她,她就笑笑,后来发现阳里还在看她,就招手。阳里知道也是来学习班报到的,就走了过去。她把阳里推到柱子前面,说,我非常喜欢在这里看自己。所有的人,在这里都非常好看。阳里看见自己像漫画一样,长脸长眼,还有极长的胳膊和腿。仔细看,确实挺好玩。杨鲁芽说,只要路过这样的柱子,我一定要照痛快的。
阳里就笑起来。杨鲁芽说,要是我们大家,要是使所有的人,都长成这样就好了。太好了!
阳里大笑起来。她马上就对这个中年妇女亲近起来。阳里觉得她很天真,后来报到时拿到学员通讯录,发现她是一个居委会的副主任时,阳里简直觉得惊奇。更惊奇的是晚上。阳里和杨鲁芽住一间。电视看到十点多,杨鲁芽去洗澡。结果电话就响了,是个声音非常好听的男人找杨鲁芽。
杨鲁芽出来,听阳里说声音非常好听,马上就吃吃笑起来,一边伸手去打电话。杨鲁芽的声音完全换了一个人,嗲得让比她小十多岁——后来才知道,是小二十岁——的阳里浑身不自在。
杨鲁芽嗲声嗲气,身子在微风吹柳地摇晃着。她说,我把枕头放在我的睡衣里啦,睡衣就放在我睡的位置了,对了,晚上你就抱着它吧,那就等于抱着我睡嘛。你抱着。
阳里竖着耳朵听。她感到好奇而别扭。
杨鲁芽说,我不是也不习惯嘛。我又不爱出差,对呀,对呀,最后一次嘛。不习惯。要你洗!背上根本洗不干净呢。不,不洗头,我回去洗!嗯,不!不要!我不要!就不要!
杨鲁芽的话谁都可以听出,她从一个劝慰者,变成了一个撒娇者。阳里从电视上,飞快地扭头回瞟了一眼,看到杨鲁芽说话的时候,屁股一下一下墩着床,就像一个耍赖的小女孩。阳里看不下去,加上杨鲁芽发嗲的声音把电视声音都盖了,便赶紧奔进卫生间淋浴,等她全部洗好,杨鲁芽的电话才刚完。阳里想问那是谁呢,但是,不熟悉便忍着。可是,爬上床黑灯的时候,杨鲁芽自己说了,是我老公的电话。
我和我老公本来是约好的,尽量不出差,不分开。他以前出差我会不习惯,现在他退休了,连午睡都要求我回家呢,更不要说出差啦。
阳里说,退休?你老公那么老啊?
杨鲁芽翻身把床头灯拧开,你看我有多少岁?
阳里看了她一眼。阳里觉得她肯定有四十岁,但决定少说一点。阳里说,三十六?七?
杨鲁芽大笑起来。咯咯咯的,我告诉你,我的儿子和你一样大!我的女儿结婚了!阳里暗算了一下,杨鲁芽最起码也有四十五岁,也许快五十了。这下子,阳里真的羡慕起来,也翻身起来再看杨鲁芽。她的确不像四五十岁的女人。
喂!杨鲁芽突然举起胳膊把睡衣、接着是睡裤都脱了。她全裸着,像一颗剥了红皮的白花生。你再看看我,杨鲁芽说着下床坐到了阳里的床沿,她用食指点着自己的两个乳房,我觉得,从十八岁到现在,它们一点都没改变。不信你摸摸!
阳里惊奇得不知怎么表态。杨鲁芽的裸体令她尴尬,但是,她的确看见杨鲁芽的乳房是年轻而有弹性的。不过,阳里也看到,杨鲁芽的小腹和臀后,都有松松的赘肉。就是说,整个体型,她还是衰老了。
阳里傻笑着。
杨鲁芽回到了自己床上。你知道它们为什么不变老吗?其实,结婚几十年,我都是不穿衣服睡觉的。每天啊,我老公都帮我按摩乳房,还有小腹。他说按摩可以保持健康和美丽。左边多少圈、右边多少圈,有定量的。他把这个叫着做功课。
阳里一半是好奇,一半是轻微的别扭。是你要他做的吗——那个功课?
哪里,有时我还嫌他吵我。他就说,你好好睡,我不会吵你。
天天都这样?
天天都这样。他喜欢,我也喜欢。我们结婚三十年了。
阳里不说话了。她甚至觉得可能碰到了一个三八。
阳里不说话,可是,杨鲁芽还想说。杨鲁芽的声音,乘着标房夜灯的光线,一句连一句地进入阳里的耳朵。他大我14岁。去年退休了。刚才他说,今天晚上睡不着觉了,我说我还不是?我以后真的不再出差了,你知道吗,三十多年来,我们从来不吵架。
不可能吧?!阳里兴奋起来,不是“天下夫妻九对假一对呆”?
杨鲁芽大笑起来。那我们就是呆啦。
三
女人夜谈一次,就能成为朋友。何况,杨鲁芽和阳里同住了一周。杨鲁芽和陈阳里成了亲密的朋友。尤其是合并后的居委会,阳里她们原居委会的人马占了大半,杨鲁芽就对文书陈阳里更加依靠。人家都说,阳里是杨主任的人。都说,阳里会拍马屁。阳里呢,也有意无意表现出自己“上面有人”的样子。
杨鲁芽后来一直抱怨嘉元辖区的居民素质要比禾田居民低,因为,嘉元大部分居民都是打铁老街那边拆迁过来的居民。这话陈阳里觉得有道理,但是不乐意听,因为陈阳里家就是从那边拆迁过来的,陈阳里的爷爷、祖辈就生活在那里,捕鱼贩鱼为生。杨鲁芽所在的原禾田辖区,大部分都是当年南下干部所住的地方,那里的孩子都说普通话。杨鲁芽自己父母都是部队下来的,言谈之间难免自视较高。因为杨鲁芽有时会流露自己和自己原辖区的优越,这边原嘉元居委会的人员,就有点排斥她,她的工作开展,就更需要文书阳里的帮助了。
那天晚上10点多,两户人家打了起来。阳里被杨鲁芽电话叫到现场的时候,全身都被雨弄湿了,有点不高兴,她正在被窝里看一个电视连续剧。杨鲁芽身上也有点湿,阳里看见她一筹莫展地站在那户人家凌乱的客厅里。不是说居委会主任是“小巷总理”吗,既然是总理,居民家中什么事情没见过,即使真的没见过,也早就练出居民家里没有新鲜事的心态。不就是吵架嘛。离开热被窝,离开电视剧的人物,毕竟是令人不快乐的。湿着身子的阳里真心觉得杨鲁芽挺笨。
挨打的居民是个小个子男人,脸上肯定是被女人的指甲抓了,挺深的一条血痕,红蚯蚓一条在颧骨下,要冒血的样子,头发又长又蓬乱,不知是厮打乱的,还是天生蓬乱。桌上起码堆着一天用过没洗的碗,干巴巴地脏。
冲进来打人的是一对离婚的夫妻,个子也都不大,但是,声音都很大,所以引来了很多邻居探望。阳里进去的时候,这对离婚夫妻自己又厮打起来,居民小组长气得猛推那两人,那对原夫妻就齐心协力推搡小组长。而真正的主角是一对十三四岁的孩子。离婚夫妻的十三岁的女孩和小个子男主人家的十四岁男孩,正双双待在卧室里紧闭房门。外面的大人打成一团,里面的孩子,好像正在看阳里正看一半的电视剧。
卧室门反锁了。没有人能进得去。
原嘉元居委会的人都知道这两户人家是怎么回事。十四岁男孩子的父母,在他十一岁的时候离婚了,母亲嫌父亲下岗,另嫁了街道舞会上认识的一个小建筑承包商。男孩跟父亲,但是那个暑期结束后,那个男孩拒绝上学了,成天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只要父亲在家,他绝对不走出屋子。每天,父亲煮好饭,就放在卧室门外的小凳子上,父亲不在的时候,男孩会把饭拿进去;十三岁的女孩父母更早就离婚了,都有了新家庭,女孩就跟年老的爷爷奶奶过。女孩的智力较弱,读不进书。本来倒也天天到学校,还是班上劳动积极分子。不知怎么回事,半年前一个春天的上午,女孩路过,在窗口下看到窗口里的男孩,就爬窗进去了,从此晚上才回家睡觉,需要什么就爬窗进出。所以,男孩的父亲两个月都不知道有个女孩住在里面,只知道,儿子的食量大了。而女孩那边,直到老师上门,爷爷奶奶才知道小丫头很久没去学校,等父亲赶回家暴打了女孩一顿,女孩干脆就彻底失踪了。全家人到处找,半个月后才跟踪到了男孩家。女孩坚决不回家。两个孩子的父亲,还有女孩爷爷奶奶当时吵得不可开交,在警察的帮助下,两个孩子勉强同意分开。但女孩只是回家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又失踪了。两个孩子依然是不分日夜地锁在卧室里。而男孩的父亲,因为女孩的出现,重新听到了儿子久违的笑声,渐渐默认了这种状态。在居委会合并之前,原居委会主任,还经常找两个孩子的父亲谈心,也经常在门外和两个孩子谈话,企图劝孩子回到正常生活中。第二次去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