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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就可以了。你要自己养活自己了。不能光坐在这里,不然你会饿死的。
黑狗喂以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老太婆。老太婆摸它的脸,它被迫闭了闭,马上又睁大了那双温存清澈的眼睛。它偏着脑袋,在看着老太婆。
老太婆说,你什么都懂,可是你从来不生气。以后也不能生气哦。你也知道是我错在先,对不对?我们都不生气。
二
老太婆觉得自己理亏。四个月来,老太婆经常和喂以到增啊的坟上,絮絮叨叨的,自怨自艾,有一句没一句。所以,这事情增啊、喂以都知道,但是,老太婆还是非常难过,越来越难过。前几天,二媳妇撕扯她的金耳钉,大媳妇奔过来,揪着她另一只耳朵的金耳钉,但不知道是不是不敢撕,她用力拧着,而另一边耳朵的金耳钉——二媳妇手上的,给生生撕下来了。出血了,耳垂却没怎么痛。老太婆吃惊地看到耳钉在二媳妇手上,茫然地抬手捂耳朵,手心里就有血迹了。大媳妇也松了手,老太婆有点急,把这边的耳钉也慌慌取了下来,把它放到大媳妇手上。大媳妇手缩了一下,愣愣地看婆婆交到自己手心的另一只碗形耳钉。二媳妇也在傻看撕下来的那一只。一时之间,婆媳三人没有人说话,老太婆感到腰骨要酸爆了,移到床沿坐下。喂以过来前肢搭上床沿,又试探地搭在老太婆身上。可能闻到老太婆耳朵上的血腥,喂以拉直身子,凑过去添老太婆撕裂的耳垂。
两个媳妇同时一声大喝,喂以夹着半截尾巴,一瘸一瘸逃了出去。
老太婆和衣躺了下来。她想让两个媳妇出去,又不便说;又想自己为什么不早想到这两个值点钱的东西,真是老糊涂了,弄得要人家来讨;又想怎么撕下来都出了血了,耳朵还不痛呢?乱七八糟地想着,忽然觉得撕裂的那只耳朵热热麻麻的,一扭头,喂以不知什么时候又在床前,探着脖子在轻轻添老太婆的伤口,冰凉潮湿的鼻尖,一下一下碰触着老太婆皱巴巴的脸颊。屋里空无一人。
老太婆的老泪,曲里拐弯地流了出来。
增啊,你是害死我了。老太婆说。
喂以轻轻地舔着老太婆撕裂的耳垂。
老太婆摸着黑狗说,增啊,你真是害死我了。
祸根就在七年前。
增啊,就是老太婆的丈夫陈荣增。在这个地方,叫人名一个字十分常见,也不是专事亲昵,是有那么一点乡里乡亲的亲切,但更多是简洁随便的意思。胡啊,财啊,标啊,满村人这样叫来叫去,就是习惯而已。老太婆和丈夫陈荣增夫妻关系也是一般的,增啊个性强硬霸道,老太婆和大儿子都比较怕他。增啊先是种蘑菇赚了些钱,看到日本工厂的打工妹打工仔经常过来问有没有房子可租,就赶紧借钱盖了三层粗胚房子,果然非常好租,很快把债还光。村里人这才醒过来纷纷筹钱建房子,学当房东。增啊赚得不错,先后给两个儿子盖了婚房,自己和老太婆仍然住旧房子,盘算着最后搞个好地,再起个大房子。不料有一天,租住的打工仔煤气使用不小心,一场爆燃大火,烧光了增啊的三层楼房,万幸的是半夜里十几个打工者都逃了出来。增啊元气大伤,雪上加霜的是,新国道紧跟着就从他三楼的废墟上通过,增啊的补偿安置费就极其有限了。村里人都说,增啊亏大了。
陈荣增跟村里吵了几次,关于补偿款的,后来就气偏瘫了。拖了半年多,在又一次补偿会议消息传来的半夜,增啊就气死了。但是,增啊在死之前的一个多月,告诉老太婆在屋角裂开的咸菜缸下,他放了一千五百块钱。他让老太婆自己好好藏着,不要随便拿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增啊死后,老太婆把钱悄悄取出来,看了摸了仔细数过了,又加封了几个旧塑料袋继续藏好。后来又转移过几个地方。总是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怕被儿子媳妇们发现。后来,也是经不住村信用社信贷员胡啊的介绍,就把一千五百元偷偷存了进去。胡啊很守信用,七年来没有泄露一点秘密,直到死去。胡啊死去,老太婆还有一点轻松,觉得村里再也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了。不料,她藏在床下破胶鞋里的存单,四个月前,竟被喂以咬了出来。喂以喜欢捉老鼠。破胶鞋里有只破线袜子,里面还有塑料袋。想到这,老太婆就暗暗责怪自己。本来喂以是从来不动那个东西的,估计是她新近加了个装过虾米的塑料袋招的。虾米是二媳妇娘家人送二媳妇的,二媳妇包了一点过来。老太婆看那塑料袋质量好,舍不得丢,盘算那加上去更防潮。结果,喂以追老鼠的时候,可能闻到怪味,把它拼命咬了出来。衔到院子里。喂以是下了死力气,要把层层包裹的家伙弄开,就这么巧,二媳妇和大媳妇正好过来送老太婆的生活费。一捡起地上粉色的存单,再看清是老太婆的名字。两人脸色都变了。两人对看一眼,转身就折回各自的新家,告诉自己丈夫去了。
这无人知道的七年的秘密,就这样彻底败露了。
三
老太婆就两个儿子。两个儿子相差三岁,像老太婆一样,矮矮的个子眉清目秀。两个媳妇也生得端正,个子看上去都比自己的儿子高。当初增啊赚得好,多少女孩想嫁来,增啊比较开明,没有嫌贫爱富,这两个基本都是儿子们自己看中的。感情应该是不错,小夫妻都会吵吵闹闹,增啊赚得好的时候,是这样,增啊赚不好也是这样。两对小夫妻吵来闹去的也没有更大的事,后来再各自有了孩子,虽然经济条件不好,可是,两个勤劳的媳妇把家都整得说得过去。总之,老太婆对自己的儿子媳妇都很满意。
增啊死了的这七年来,老太婆每天帮两家放个牛,煮煮饭,心情颇好。身体舒服的话,也会出去拣点牛粪捞点猪草。捡了牛粪晒干一百斤卖28元,虽然难,但多少也是个收入啊。老太婆把零钱像牛粪一样,一点一点积攒起来。平时每个月,两个儿子媳妇都会给她送米送油,每月各个儿子家还分别给老太婆10块钱生活费,让老太婆买盐巴、味精等日用品。老太婆省点,隔两个月还能买一点猪肝或者五花肉吃。但老太婆一般舍不得吃肉,买了就要送孙子们吃;自己改善伙食的时候,煎两块抹盐豆腐就挺好了。她知道两个儿子的经济条件不宽裕,两个儿子媳妇除了种田,在绿色蔬菜基地拼死拼活地干,从早忙到天黑,每天也就是十多块钱。那活还不是天天有,人人抢着要,所以,媳妇们还要巴结管工的人。
老太婆对自己的生活十分满意了。但是儿子媳妇的负担比她重,长孙去年夏天考上大学,开学前的前一天,学费还是筹措不齐,老大借遍本村,不够,媳妇就赶回娘家去筹,最后又赶到城里去求有钱的亲戚。老太婆当时就想,是不是把一千五的存款拿出来,犹犹豫豫着走到老大家,在墙根就听到里面小夫妻的说话。大媳妇说,老母那边应该还有钱,你爸爸当时蘑菇生意和出租房子,不是都赚得很好?儿子说,不是盖了我们的房子娶老婆了吗。老爸老母自己还没住上新房,大火不是把什么都烧光了?
那也不是一点老底都没有呀?村里的人都说不相信呢。
肯定没有了。老爸那个人,有点底他就不至于气死啦。他会去翻本重来的。他是那样狠的人。
媳妇不吱声了,一会,说,也是。
老太婆心里一松,扭头就悄悄回家了。
考验老太婆秘密存款的机会还有。比如那次老二家。老二头胎二胎都是女孩,再生来了对兄弟双胞胎,兄弟俩非常野,经常是八方惹祸四处告状。六七岁的时候,竟然弄死了村尾哑巴家的小母牛,其中一个小子被哑巴急吼吼地拧架到家里来,家里的房子都快被狂怒的哑巴给拆了。哑巴比比划划又吼又跺,大意是母牛长大生小牛,小牛再生小牛,损失非常之大。农村人当然也知道牛的金贵。老二当场把两个小恶棍吊起来暴打,最后两小子鬼哭狼嚎半死不活,父母还是要赔人家300块钱。老二家孩子多,条件本来就比老大差,有时给老太婆的生活费10元钱,还会拖几天,不过从来没有不给过。赔牛这事,老二倒没有去借钱,当时老太婆到他们家帮忙做饭,就知道一家人是在嘴里硬抠钱出来,有时桌上就是酱油拌饭。当时,老太婆也偷偷犹豫是不是取出100块,她也心疼孙子们。但最终老太婆还是没动存款,而是把卖干牛粪积攒的25元拿了过去。没想到儿子不让。老太婆心里更加有愧,坚决把钱塞给二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