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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
“李局长,我看还是把刘书记也接来……”卫生局的干事嗫嚅着说。
李登云闭住眼痛苦地咧了咧嘴。是呀,纸里包不住火,这事迟早要让他妈知道。应该把
志英接来……他仍然闭着眼,说:“侯师,你去接向前他妈……”卫生局的司机立刻出去
了。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四个钟头……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钟。
不久,穿白大褂的医院院长走出急诊室,一看李局长这副模样,竟不知怎样安慰他。他
迟疑了一下,对局长说:“手术已经完了。情况都很好……”
“很好?什么叫情况很好?两条腿都保住了?”李登云嘴角象受了委屈的儿童那般抽动
着;痛苦已使他不能自己,竟用一种刻薄的语言极没水平地讥讽院长。
院长不敢计较局长的混帐话。当然,如果普通病人的家属丧失理智对他如此出言不逊,
他会立刻拂袖而去。院长尴尬地苦笑了一下,说:“孩子已经进入单间病房,特级护理。你
现在可以去看看了。”
院长说着,便和卫生局的干事搀扶起垮掉的李登云,出了急诊室,来到住院部的单间病
房。
向前仍然处于昏睡状态中。
李登云一进房子瞥了一眼儿子的断腿,就扑倒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不一会,向前他妈闯进了病房。
性格刚硬的刘书记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等她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
便象受伤的母牛一般哞叫了一声。她对周围的医护人员哭喊着说:“为什么要把我儿子的腿
锯掉?为什么!”她一直在医院做领导工作,因此敢对医生发出这样的诘难。
院长和主任医师正准备给市医院的刘书记说明情况,她却又问丈夫:“是你签的字?”
“嗯……”
“你……”刘志英一下子跪倒在床边,手摸着昏迷中的儿子的头发,只是个号啕大哭。
她已经不再听院长和医生的解释了。她心里明白,他们的治疗是不会错的。就是错了又怎
样?反正她儿子的两条腿已经没有了——她面对的只是这个冷酷的事实!
这一夜,悲痛欲绝的李登云夫妇一直守在儿子的床边……
天明的时候,向前还在麻醉状态中没有醒来。在他床边的父母亲也已经快休克了。
以院长书记为首的医院领导,硬劝说李登云夫妇回家休息几个小时再来;他们说,医院
会全力以赴精心护理的……李登云夫妇回到家里后,躺在床上互相拥抱着仍然痛哭不已。
后来,他们象孩子一样,一个给一个揩去脸上的泪水,互相心疼地说着安慰话。是啊,
一切都无可挽回了,他们都应该健康地活着,好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帮助他们残废了儿
子……
上午十点钟,手术后九个小时,向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明媚的阳光从大玻璃窗户投射进来,映照在雪白的病床上。
他努力挣扎着,老半天才弄清楚这好象是在医院里。
医院?思维闪电般地复活了!他迅速地记起了昨天发生的那幕悲剧……
当目光触及到自己的下部时,他闭住眼惨叫了一声:“完蛋了!”
刹那间,醒过来的李向前对生活完全绝望了。
他怨恨为什么没有把他压死,而弄成了这副样子又让他活着——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是的,生命对他来说,再有什么意义呢?他不能再行走,更不能再开他心爱的汽车;把
他和亲爱的大地连结在一起的不再是自己的血肉之躯,而将是两根木头拐杖!本来应该是他
照顾老人的晚年,可年迈的双亲将要侍候他以后的生活了……而父母亲离开人世呢?谁再来
管他这个残废人?他连个弟兄姐妹也没有!到时,大概只能进养老院,天天坐着轮椅,孤独
地看着墙外的树叶发芽、变绿、变黄,又一片片飘落在地上……年复一年,就这样度日过
月,寂寞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死亡!为什么要用那么漫长的时间去等待死亡?
是的,尽管人总会一死,但人总是恐惧死而想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既然活着,就应
该活得美好呀!如果人活着是一种受罪,那还不如早早死去,把自己永远从痛苦的深渊里解
脱出来!
死?
他想:是的,死。也许死对他来说是最合适的。他本来就活得没什么滋味,现在却又失
去了双腿,活着就更没什么意思了。
是的,死!
他的眼睛一瞬时便被黑暗遮住了。
可是,在那一片死亡的黑暗中,心灵的宫阙却回荡起铃铛般悦耳的声音,使他不由回过
头来,追溯他短暂而平凡的一生……
他的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那个亲切的小县城里度过的。他曾有过无忧无虑的童年时
灿烂的阳光,美丽的野花,碧波荡漾的原西河,凹凸不平的石板街……他在那里象匹小马驹
一样活蹦乱跳地撒过欢。以后,先是在有棵老愧树的小学里开始了学生生活;后来又上了原
西中学。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里,那一切回想起来都是温馨的。最后,他上了汽车——就
象身上添了两个翅膀,痛快自由地飞驰于东西南北。真正的幸福感是他懂得爱情并热恋上润
叶体验到的。但是,人生的不幸也从那时候开始了。是的,他为爱情深深地痛苦了几年,最
后导致了这个悲惨的结局……不过,往日的痛苦比之现在来说,那又算得了什么呢?那痛苦
是一个健全人的痛苦——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幸福!为什么呢?因为你能痛苦,就说明你对
生活还抱有希望!可如今的痛苦是绝望的痛苦;绝望的痛苦甚至使人不再痛苦——既然生活
没有了希望,还有什么必要再痛苦呢?
真的,如果痛苦不能改变生存,那还不如平静地将自己毁灭。毁灭。一切都毁灭了,只
有生命还在苟延残喘。这样的生命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死……
在这短短的时间,向前的思绪象洪水般流淌;但所有的一切终归都流向了那个黑暗的无
限深渊:死。
可怎样去死呢?
他讥讽地想:这倒是一件“具体工作”。令人遗撼的是,他现在连做这件事的能力都丧
失了。上吊?他动也动不了。吃毒药?哪有这东西?
对!安眠药!
他突然来了“灵感”。听说有人就是用这白色小药片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据说这种自杀
象睡着了似的,没有什么痛苦。这好!他活着时已经够痛苦了,死的时候当然应该舒服一
些!
现在手头没有安眠药,而且一片两片也不顶事——睡一觉又醒了,得一次吞下去许多才
行。那么,这就得常向护士要,慢慢积攒……
李向前周密地论证并决定了自己的命运以后,心灵立刻获得了一种很大宁静。既然生活
已经有了一个总结局,那么其它一切都无关紧要了。这时,他却不由地又想起了润叶……他
永远的“主题”。不同以往的是,他现在想到润叶时,心情也是平静的。因为事情再明白不
过了:这个从来也没属于他的女人,将永远不必再属于他。
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命运嘲弄了他。他如今也在心里嘲弄命运;或者不如干脆说是嘲弄他自己……你现在自
由了,润叶,随着我的毁灭你将再生。我不怨恨你。我之所以到了这般地步,那全怪我自
己。谁让我这样爱你呢?是我自己。我现在感到失望的并不是自己的爱没有得到回报——尽
管我多么希望是这样。我现在难受的是,你并不了解我怎样爱过你。如果你真能了解了我对
你的一往深情,那我死了也心平气静。使我内心愤慨的是,你把我当成了那种民间故事里的
“憨女婿”。是呀,我没有什么学问,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但是,一个普通人懂得的事,我
都懂。只有到今天这样的时候,我才明白,我的爱也够不容易了。一个男人能忍受的和不能
忍受的,我都忍受了。的确,我也真有点象民间故事里的“憨女婿”。我就这样憨爱了你一
场。一切都结束了——包括你的痛苦和我的痛苦。现在,我对你说的仅仅是两个简单的字:
别了……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思维又从润叶转到了汽车上。润叶和汽车,几乎是他生活的全
部内容。当他得不到润叶的时候,汽车就是他的爱人。现在,这个“爱人”也别了;他再也
不能驾驶着心爱的汽车奔驰在四面八方。令人痛心的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