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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爸爸,倒把自己弄丢了吧?唉,事业,生活,你们可真太沈重了,
让我怎么禁受得起!
一阵风迎面吹来。澹台智珠把围巾围得更紧。她走到了车站。
22.一位编辑遇上了一个文学青年。
一九八二年十二月十二日那天的《北京日报》第四版广告栏中,
有这样一则广告:
当天《北京日报》的读者中,大约很少有注意到这则广告的,
读到而产生出一种惶恐感的,更绝无仅有——那仅有的一位,便住
在我们已经相当熟悉的那个钟鼓楼附近的小四合院中。
前面我们介绍这个四合院时,提到在前院的西边,有个用带月洞
门的短墙另隔出来的小院。那小院里住著一对中年夫妇,男的叫韩一
潭,是个有著三十年经验的诗歌编辑,女的叫葛萍,是个有著二十七
年教龄的小学教师。他们的独生女儿韩向红已经三十岁出头,早已结
婚另过,外孙子都快满五周岁了。
由于韩一潭夫妇那住房的位置,位于这个四合院的 「死角」,且又
有一道短墙将他们的居住区与其余部分隔开,加上他们生性不喜交际,
所以尽管他们一结婚就住进了这个小院,却始终未与院里其他住户打
成一片。一九八二年年初,住里院北屋的张奇林晚饭后翻阅《光明日
报》时,看到一篇揄扬优秀编辑的文章。那篇文章里介绍到「辛勤的
淘金者韩一潭」,说韩一潭每天要审阅近千首自发投诗,大都味同嚼蜡,
毫无新意,但他坚持一首首认真地读下去,偶尔发现一首闪光的好诗,
他便高兴得情不自禁,立即报送主编,予以扶持……有一回他刚读完
一首只有十二行的好诗,便被叫走开会去了,开完会回来,他发现办
公桌被好心的同事整理了一番——因为窗外的风把他满桌散乱的纸张
刮到了地下,人家便为他拾起垛齐;他从那垛齐的稿堆中再寻那首好
诗,怎么也找不著了,非常懊丧,有人劝他不要找了,因为来稿者不
过是无名小卒,其诗文只有十二行,按编辑部规定是可以不予回音、
不予退稿的;他却不能忘怀,他费时一下午,翻遍桌上、抽屉中所有
的纸片,去寻觅那首小诗,竟毫无踪影……第二天,他下了更大的决
心,甚至趴到地上,搜寻柜橱下面,终于从柜橱下蛛网密布的角落里,
找到了那首小诗。最后那首小诗被发表了出来,给作者极大的鼓舞,
在首次成功的激励下,那作者的创作热情一发不可收拾,后来又陆续
发出了许多短诗,组诗,目前竟俨然成为所在省份的一颗文学新星。
当记者问到韩一潭从这桩事中总结出什么经验时,韩一潭风趣地说:
「我的经验教训是——必须去买一方镇纸,压住我桌上的每一篇稿纸,
不让它们被风刮跑。」他那办公桌上,后来果真出现了一方铜制镇
纸……张奇林读完有关韩一潭的报道,不禁感叹地说:「各行各业部需
要韩一潭这种伯乐啊,我们局里要多几个韩一潭,事情就好办多了嘛!」
当时他的女儿张秀藻在一旁咯咯咯地笑了:「爸,您知道吗?韩一潭就
住在咱们院里!」张奇林吃了一惊:「邻居?」张秀藻笑得更凶了:「爸,
您的官僚主义真够可以的!韩一潭就住咱们前边西小院里,您到现在
才知道!」
那篇报道的功效,首先是编辑部每天的诗稿暴增,而且来稿要么
在信封上就写明是寄 「韩一潭同志亲收」,要么就在里面附上给韩一潭
的信;其实报道见报前,韩一潭已经不看自发来稿了,编辑部新分来
了两个 「工农兵学员」,自发来稿后来由他们处理——他们却聪敏地把
所有附有写给「敬爱的韩老师」信件的诗稿,看也不看地都送到韩一
潭的案头,用那镇纸镇住;而当韩一潭把径寄他而实在无暇过目的诗
稿转给他们时,他们又总是任其积压,因为编辑部早就对作者声明了
嘛—— 「来稿勿寄私人,以免延误」。这话换个角度说,就是 「凡寄私
人,延误勿赦」。这种情况,自然是成百上千纯朴的自发投稿者们想象
不到的。
那篇报道的功效还不止于此。报道发表后的半个月,一天傍晚,
韩一潭同葛萍正在吃晚饭,忽然澹台智珠的公公把一个年轻人带到他
们那里,对他们说:「韩编辑,葛老师,你们的亲戚打东北来啦!」
他俩朝那年轻人望去,大吃一惊——他们并无那样一位亲戚。后
来他们弄清楚了,那年轻人并未自称是他们的亲戚,只是说他要找 「韩
伯伯」,澹台智珠的公公看那年轻人带著行李,说话带东北口音,遂误
以为他是他们家从东北来的亲戚。
韩一潭忙撂下饭碗,迎上去问那年轻人:「你找我吗?」
年轻人反问:「您是韩一潭韩伯伯吗?」
韩一潭点头:「对,我就是。」
年轻人把手里提的旅行包一撂,伸出两只手来,抓住韩一潭的右
手,紧紧握住,眼里竟涌出了泪花:「韩伯伯,我可找著您了!」
韩一潭有所憬悟,他忙问:「你从哪儿来?你找我有什么事?」
就是一般的亲戚,见著韩一潭也不会那般亲热,年轻人弯腰拉开
旅行包的拉锁,取出了一个大塑胶包来,透过包装,可以看出里头全
是又大又整的干蘑菇。他把那一大口袋干蘑菇搁到饭桌上,就毕恭毕
敬地招呼葛萍说:「您是师母吧?师母您受累啦!」
葛萍还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只是发楞。
韩一潭心里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恼怒,他对这事态还缺乏足够的
思想准备。他不由得再一连串地问:「你是文学青年吧?你是怎么找到
我这来的?你从哪儿得著我家地址的?你是不是想请我给你看稿
子?……」
不一会儿也便全都弄清。他是东北一个县里的文学青年。他酷爱
诗歌。他自然早就尝试著给报刊投稿,从《诗刊》和《人民日报》的
副刊,到他们地区的刊物和报纸副刊,全都投过,但一首也未被刊登,
并且几乎一律石沈大海……关于韩一潭的那篇报道自然给予了他极大
的鼓舞,他说他读时流出了热泪——看来绝不是说谎,他感到他在 「黑
暗王国」中看到了 「一线光明」,所以毅然投奔韩一潭来了。下了火车,
他先找到编辑部,传达室告诉他编辑部的人这天都外出听报告去了—
—这也是事实;他便要求传达室的人告诉他韩一潭的家庭地址,传达
室的人犹豫了好久,经不住他一再恳求,最后告诉了他,所以他现在
才好不容易地找了来……
葛萍出于一种女性的同情心,问他:「你还没吃晚饭吧?」
他坦率地说:「找不著韩伯伯,我什么也吃不下呀。」
葛萍便请他吃饭,菜不够了,便下厨房为他去现炒了一大碟鸡蛋。
韩一潭请他坐到茶几边的沙发上,问他:「你带了些作品来吧?」
那年轻人便拖过他那沈甸甸的旅行袋来,「嗤溜」一声拉开整个拉
锁,从里面取出了一叠又一叠的诗稿来,一边往茶几上放,一边介绍
他的创作说:「这是我的《抒情诗一百首》,这是我的组诗 《泥土的爱》,
这是我的抒情长诗《天空颂》,这是我的叙事诗《草原上的普罗米修斯》
的第一部,这是我的诗剧《爱琴海的波涛》……」
全部取出以后,他那诗稿足有一尺来高。
韩一潭望著那一尺来高的诗稿,仿佛自己被宣判了重刑,惊惶得
说不出话来。
「韩伯伯,您一定要给我审阅,给我发表!您一定要指导我,扶
植我!」年轻人恳挚地呼吁著。
葛萍端来了炒好的鸡蛋,请年轻人坐到饭桌那里去吃晚饭。年轻
人并不推辞,坐过去吃了,他显然非常之饿,吃得狼吞虎咽。
葛萍对那一尺来高的诗稿,一时倒没大注意,她对年轻人说:「你
慢慢吃。不够还可以来点速食面。」又趁便问:「你北京都有什么亲戚
呀?」
年轻人边吃边答:「除了韩伯伯和您,我在北京没亲戚啊。」
韩一潭心往下一沈,葛萍还没大明白,她又问:「那你这回是干什
么来呀?出差办事吗?你住哪个招待所呢?」
年轻人反倒露出吃惊的神色,他宣布说:「我就是找韩伯伯来的呀。
我打算先在这儿住一个月,然后……」
葛萍这才感到事态严重,她慌忙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