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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著烟嘴,皱眉摇头,难得迸出一两句指点的话来;可一旦路喜纯带
去了原料,在他家小厨房里摆弄起来时,何师傅就把烟嘴搁到一边,
眉飞色舞地一连串地支上嘴了……当一盘芙蓉鸡片,或者一盘糟溜鱼
片,色香味俱佳地呈现在白磁片中时,何师傅总让路喜纯给他同院的
邻居端去,他说:「咱们的玩意灵不灵,让人家尝了发话!」邻居们惊
喜之余总要报之以答礼,或是一盘水果,或是一碟蜜饯。何师傅不让
路喜纯谢绝,他主动接过来,拿出 「二锅头」,坐下约路喜纯就著水果、
蜜饯喝上一盅,边喝,边指出他今天制作过程中还有那些失误。路喜
纯发现,菜谱上所写的那些,常有含混乃至谬误之处,何师傅的言传
身教,比任何精印的菜谱都要有价值……
「甭跟那起人置气,」(赌气的意思。)何师傅常在喝一口酒后,用
手背抹抹嘴唇,安慰路喜纯说,「有你掌勺的时候……」
何师傅真是喜欢他这个徒弟。不过,路喜纯有时候也确实让人感
到奇怪——头些天他们饭馆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二十个大磁壶,除了留
下几个在厨房里装酱油、醋以外,剩下的作为福利每人分上一个,别
人都把壶收下了,唯独路喜纯不要。何师傅跟他说:「别嫌式样老,用
它晾凉白开,比那玻璃凉水瓶还实用,你就拿回去吧!」他还是不要;
问他为个什么,他又不说;别人硬把那壶塞到他怀里,他不接,壶摔
到地上碎成几半;大夥都说可惜,他却一声不吭地转身走开了。
除了这种偶然出现的令人费解的表现,路喜纯总体来说是一个心
地纯正、力求上进的好青年。他渴望著何师傅所说的那样一个时候早
日到来,他将不仅要掌勺,还要掌握整个饭馆,他要兴利除弊,让饭
馆彻底改变面貌,使每一个进去的顾客都能一辈子忘不了它。
为此,他不放过每一次练功的机会。今天,他就是顶替何师傅,
到钟鼓楼那边,去帮薛家操持婚宴的。听说这家人备的料相当齐全,
打下手的人也不会短缺,他将施展出自己的浑身解数,让那家人及其
亲友吃得眉开眼笑!
3.一位正在苦恼的京剧女演员。人家却请她去迎亲。
愁人月色凄又冷,
风吹铁马乱人心。
疑心的人儿你休怨嗔,
比翼双飞入梦频。
愿效鸿飞心意定,
你只要带定了那绿绮琴……
澹台智珠哼唱著《卓文君》中的二黄原板转散板,朝院门走来。
喊完嗓又练了一套剑,现在她觉得声带松弛润适,浑身关节也都舒张
和谐;但随著聚精会神喊嗓练功的阶段结束,她那心底里的一股忧郁,
却又随著渐次混杂的朝市之声,丝丝缕缕地旋了上来。
……这《卓文君》,排得出来吗?吴祖光先生编的《凤求凰》,已
经由别的团排出来公演了,基本上是张派的唱法。按说这参考荀先生
演出本改编的 《卓文君》,将融合程派和欧阳予倩演出风格的特点,与
他们的演出绝不会重复,可负责剧目的副团长的态度还是那么暧昧,
同剧组的人也是七上八下,乐队的人也不那么积极。他们都怎么说来
著?啊,对了,有说「这玩意排出来能叫座吗?」有说「编新不如述
旧,只要有人买票,咱们就老演那几出,不是也一样过日子吗?」……
是呀,如今武戏、热闹戏最上座,《卓文君》这类文戏一般都相形见绌,
何况按澹台智珠的意思,还要把韩世昌、白云生的昆腔艺术适当地揉
合进去,创造出一种她所谓的 「诗意气氛」,这样排出来究竟票房那儿
会是个什么行情,也真难说!不过,她可不甘心总是 《豆汁记》,总是
《玉堂春》,总是《武家坡》;就是前一阵新排出来反应相当不错的 《木
兰从军》,她也觉得可以先搁一搁;她渴望著在舞台上不断有新的创造,
渴望著不但对老观众有新启发,而且还能吸引来一批年轻的新观
众……难呀,难!其实她想做的不过是一个忠于艺术、忠于观众的演
员尽自己义务的事,可在一些人的眼里,倒好象她是想把天上的月亮
当月饼吃!这「一些人」不仅团里有,家里也有,爱人李铠竟也来阻
拦。当然,他是出于另一番心思,可他那心思,让澹台智珠怎么克化
得开啊!他现在起床了吗?因为昨晚的争吵,他还在折磨自己吗?……
快走拢院门,澹台智珠眼前猛地一亮,她瞥见了张贴在院门两旁
的喜字,这才想起今天是薛师傅家二小子娶媳妇的好日子。她回想起
昨晚所看见的喜字,和现在看见的不同;今天的黄底红框,框中还剪
出精巧的喜鹊闹梅的图案;可见人家对今天这桩喜事的重视到了一种
什么程度——连这样一个细节,也不断地在加以调整。倘若他们团里
那些搞舞台美术的同志,也能有这种刻意求精的精神,那该多好哇!
澹台智珠进了院,到了家门。她家住在进大门往左首走的外院,
屋门斜对著进里院的垂花门。她轻轻拉开屋门,走了进去,先把木剑
挂到门边,然后对著墙上的大镜子,卸下裹住整个头部的鹅黄色拉毛
加长围巾,把围巾顺手搭在椅背上,伸出双手整理著她那浓密油黑的
头发。
她家住著三间南房。这当中的一间,是吃饭、会客兼她练功用的。
东边一间她跟爱人李铠住,西边一间是公公婆婆带著儿子小竹和女儿
小梅住。
她听见西边有咳嗽声,忙停止摆弄头发,掀开花布门廉,走了进
去。婆婆早些日子带著还没上学的小梅到大姑家去了,还没回来。西
屋里现在只有公公和小竹。公公原是玉器行业上的钻眼工,如今七十
挂零了,自然早已退休。他同一般的老人不一样,睡得迟,起得也不
早。他有一定的文化,嗜好是戴著老花镜,一字一句地读章回小说,
不管是古人还是今人写的,只要是章回体的,他都爱读。最近他在读
金寄水写的一本 《司棋》,那薄薄的一本书,他已读了十来天,却还唯
读了不到一半。虽说读得慢,他记得却很真。
澹台智珠进去时,公公已经穿妥衣服,小竹却还在床上拥被傻睡。
澹台智珠大声问公公:「您著凉了吗?」
公公又咳嗽了两声,摆摆手说:「不碍事。家里存的有枇杷露,一
会儿我倒出点喝,压一压准好。」
澹台智珠过去拍了拍小竹肩膀,催他起床,又扭过头对公公说:
「我这就给你们热粥去。」她心里想,再煎点鸡蛋裹馒头片,这顿早点
总该能对付过去了。
公公显然是想说点什么,可又下不了决心。澹台智珠看出他的心
思,便不好抬脚离去。
公公虚咳了两声,从枕边拿起那本《司棋》来,对澹台智珠说:
「你要排新戏,何不就拿这司棋的故事,排上一出呢?」
澹台智珠大声回答:「爸,您当有个题目,就能开排吗?头一条,
得有人写本子,本子弄妥了,还得创腔……哪一样是容易的?」她本
来还打算列举更多的困难,可叹了一口气后,也就作罢。她意识到—
—公公想对她说的,绝对不是这关于新戏码的事。
公公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他尽可能以最和蔼的语气问:「昨儿个晚
上……李铠他……又跟你闹别扭啦?」
澹台智珠觉得血涌到了脸上。虽说公公耳朵背,到底这三间屋通
著,她昨晚上跟李铠闹气的事,怎么也难隐瞒过去。她偏过头望望坐
在床上揉眼睛的小竹,强作笑颜,对公公轻描淡写地说:「唉,我们年
轻夫妻,吵几句也是平常的事。夫妻没有隔夜仇,您别操心!」
公公却郑重其事地宣布:「我得叫过李铠来训训!你们也都不算年
轻了,总这么窝里头闹,算是怎么回事?我们老人听著难受事小,对
孩子能有什么好影响?就是邻居们听见,也怪没脸的……唉,放著好
日子不好好过,李铠你犯的什么浑啊!」
虽说公公把责备最后都坐实到李铠身上,澹台智珠听了心里却有
如针刺。是啊,为什么她和李铠掰到了这步田地?
「爸,您别为我们操心。」澹台智珠垂下眼廉,忍住就要涌出的泪
花,转身往外走,一边说,「我这就热粥去。」
往常做饭基本上全由婆婆操持,婆婆不在,公公要接过这摊事去,
被李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