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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客人沏水吧!我跟李铠到厨房拾掇东西去。」三位客人看在老人的
面子上,又坐下了。澹台智珠转身去酒柜上找杯子、茶叶筒,借沏水
的工夫平静一下情绪。李铠却仍旧站在饭桌前生气,他眼睛盯著饭桌
上从网兜中滚出的两个红肖梨,思绪混乱而痛苦。
正在这时,薛大娘推门而进,她兴冲冲地招呼澹台智珠说:「智珠
呀,我们那车总算来啦!你跟昭英这就去吧!」
澹台智珠被这声音一惊,手里的一只玻璃杯不慎掉到了地上,「光
当」一声,大家都不禁一颤。薛大娘楞了一下,忙打著哈哈排解说:
「不碍的,『碎碎(岁岁)平安』嘛!一会儿让新娘子赔您个新的!」
可让她不解的是,澹台智珠转过身以后,满脸烦恼不说,眼里还潮乎
乎的。难道她家出了什么事吗?
「薛大娘,真对不起,」澹台智珠果然面对她发话了,「我不能跟
昭英迎亲去了,我遇上了一档子紧急的事……」
薛大娘听到这话,心里只觉「咯登」一声,又是一个不顺利!今
儿一定是冲磕著什么了,要不怎么竟没有一档子事顺当?惶急中她也
不及细问,讪讪地说了句:「那……我们就不麻烦您啦!」转身出了澹
台智珠家,直奔大门外而去。
彼时大门外的小轿车旁,已然站满了人。除薛师傅和孟昭英而外,
还有詹丽颖牵著小莲蓬,荀磊,澹台智珠家的小竹(他早就跑到胡同
里抖空竹去了),以及邻居的一些大人孩子。小轿车前面横档上潦草地
挂著一条红绸,当中扎著一个球,球上立著一个塑胶制成的喜字,那
颜色不知为什么是洋红的,看上去与大红的绸子很不协调。司机从前
窗探出头来,催促著上车。
见薛大娘身后并未随来澹台智珠,薛师傅和孟昭英不禁忙问:「怎
么?她去不了吗?」
薛大娘心慌意乱地说:「人家家里又有了急事,不去了……唉,谁
让我爹妈当年就生了我一个闺女呢,小跃子连个亲姨都没有!让我临
时抱哪只佛脚去!」
孟昭英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拉开车门说:「妈,那就我
一个人去吧。一个人去也行呀!」
詹丽颖的心肠顿时又热了起来,她把小莲蓬送到薛大娘身边,自
报奋勇地说:「嗨,这您有什么犯难的?我还不就等于您的亲妹子吗?
小徽子、小跃子我都是瞧著长大的嘛,他们打小就叫我詹姨,这詹姨
难道就白叫了吗?智珠去不成,我去!」说完,她就要随著孟昭英往汽
车里钻。
薛大娘没想到半道上杀出她这么个「程咬金」来。且不说詹丽颖
脾性不佳,她父亲头年才在老家得肝癌去世,又至今都没解决夫妻两
地分居的问题,原来没请她帮著迎亲并不是忽略了她,而是有意排斥
的结果。她竟毫无自知之明,硬要往那迎亲的小轿车里头钻!薛大娘
只觉得胸口发闷,她不顾体统地一把抓住詹丽颖胳膊,阻挠她进入汽
车,连连地说:「她詹姨,不麻烦您啦!不麻烦您啦!」
詹丽颖呢,却全然误解了薛大娘的心思。她以为薛大娘原来请了
澹台智珠而没有请她,只不过是图澹台的名气和相貌,并不知道她同
澹台智珠之间还有「全可人」和「缺陷人」的重大差别。她以为薛大
娘之所以拉扯她真是出于过意不去,于是,她大声嬉笑著,挣脱了薛
大娘,同孟昭英一起坐进了小汽车。司机见人已坐进,便毫不迟疑地
开动了车子。不一会儿那车子便远去了,把心里忐忑不安的薛大娘抛
在了院门口。在薛大娘身后,是心情各异的一群大人和孩子。
生活,在钟鼓楼附近的这所小院周围活泼地流动著。胡同里谁家
养的一群鸽子飞上了冬日的晴空,传来一片鸽翅扇动的声音。
10.一位修鞋师傅。他希望有个什么样的儿媳妇?
北京城中轴线所穿过的地方,由北而南,依次有:钟楼、鼓楼、
后门桥、地安门 (门已拆除不存)、景山、故宫、天安门广场、正阳门、
前门外大街、珠市口、天桥、永定门 (门亦拆除不存)。其中外地人所
最不熟悉的,恐怕就是后门桥了。该桥在鼓楼和地安门之间的街道中
段,古时叫万宁桥,又名澄清闸。从什刹海前海流出的水,穿过此桥,
拐向东南,经东步粮桥进入皇城东南,再汇入到通惠河——永定河的
支流中去。现在此桥还存有汉白玉的桥栏,只是桥下已经无水,成为
一座旱桥了。什刹海前海中的水如今不再往后门桥下流,而是经暗沟
流入北海公园的北海,再经中海、南海,汇入天安门前的金水河,又
经过一段暗沟,汇入到东便门的泡子河中,再泄入到通惠河里去。
后门桥当年的景色,据志书记载,颇富野趣。元朝有个张翥吟诗
曰:「立马金桥上,荷香出苑池。石桥秋雨后,瑶海夕阳时。深树栖鸦
早,微波浴象迟。烦襟一笑爽,正喜好风吹。」如今的后门桥,却完全
是闹市景象了。桥西有一家「合义斋」饭馆,除卖正餐炒菜外,附设
小卖部,专营北京风味食品炒肝和灌肠。桥东则有一家食品店、一家
牛肉面馆,新近还出现了一家青年人合资经营的「燕京书店」。这样,
后门桥两侧可以说物质、精神两种食粮都不匮乏了。
荀磊的父亲荀兴旺师傅,就在后门桥西南的人行道上摆他的修鞋
摊。整个摊子由两只油漆桶和几扇可以折叠的木板组成,收拢可以放
到自行车后架上驮走,打开则有一两米长,上面陈列著备用的大小鞋
钉、铁掌、皮料、人造革料、模压塑胶块以及成型的鞋底、鞋跟,等
等。摊子摆开后,荀师傅便将一幅印有「修理皮便鞋」字样并附有个
体营业执照号码的白布,系在摊前。没有活时,他便端坐在摊后,戴
著一顶帽子 (冬天是栽绒帽,春秋是布便帽,夏天是短檐草帽),膝上
搭著一块厚重的劳动布;修鞋时必不可少的 「独角蚊」(铁制,下头有
供脚踩著以便固定的横向底座,上头是竖向的一个厚铁脚掌,以便将
待修的鞋套上去操作)倚在两腿之间,手里握著一只用麻栗疙瘩自制
的大烟斗,悠闲地抽著叶子烟;来了活路时,他便将那大烟斗搁下,
麻利地操作起来。
这天荀师傅八点多出摊,摆开摊就来了不少大活——有打前后掌
带换跟的,有缝前帮带粘内垫的,送活的人还都挺急,巴不得立时就
能修好上脚。荀师傅拿过活就做,和颜悦色地对他们说:「过一个钟头
来拿吧,我尽可能给整旧如新。」人家走了,他戴个老花镜,两眼只瞧
著「独角蚊」上的鞋,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忙个不停。
荀师傅做活的时候,不但看不见周围的一切,也听不见周围的声
响。所以,当那辆里头坐著孟昭英和詹丽颖的迎亲汽车驶过后门桥时,
他一点也没有发觉。
街上的另一个人却注意到了那辆汽车,而车里的人也看到了她,
她们之间甚至还匆匆地打了个招呼。那便是骑著自行车由南而北的冯
婉姝。
冯婉姝和荀磊在同一个单位工作。她刚从北京外语学院西语系毕
业。他俩语种不一,工作内容有时却相通。他们俩真是一见钟情,热
恋之中,他们只顾互相欣赏,虽然说了许许多多的话,却全然没有问
及过对方的家庭。在向家庭公开关系之前,他们活动的地点,一不是
电影院和剧场,二不是公园。他们专找那种不用买票、出入方便、易
被人们忽略的 「小风景」去缠绵。常去的地方有故宫后面的筒子河边、
王府井大街斜对过的正义路林荫道、什刹海的银锭桥畔、中国美术馆
东侧的绿地……等等。他们在荫蔽的角落里紧紧地拥抱,互相微闭著
眼睛寻找对方火烫的嘴唇,心里弥漫著浓郁的诗意。等最热烈的感情
迸发完以后,他们渐趋冷静,于是,不知是从哪天开始,荀磊向冯婉
姝学起西班牙语来,而冯婉姝也便向荀磊请教起英语来。他们的学习
方式是充满了戏谑的,比如荀磊问:「西班牙人怎么称呼月亮和星星?」
冯婉姝告诉他了,他熟记几遍后,冯婉姝便反问他:「英国人怎么称呼
枫树和红叶呢?」他答了,冯婉株也熟记了几遍,于是双方开始造句。
荀磊用西班牙语说:「我爱月亮、星星,不爱你。」冯婉姝便紧接著用
英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