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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俊作又背起阿信,站了起来。
“大哥哥!”
“还有这么长的路,你一个人走不回去啊!”说着,俊作快步向前走去。
可是,不一会儿,又有四五个男子向上走来。阿信赶紧低声叫道:“大哥哥!”俊作也吃了一惊,赶紧藏到树丛后面,可是动作太猛,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树枝断裂的声音惊动了那几个男子,他们循声走了过来,这几个人仍然是几个士兵。
阿信顿时变了脸色。“大哥哥……”
俊作依然面无表情,沉着地站起身来,静静地看着那些士兵走近。一个士兵喝问道:“你们是哪儿的人?”
“是这山上的猎人。”
“叫什么名字?”
“太助。”
士兵瞟了阿信一眼:“这个小孩是谁?”
“是我妹妹。今年该去村子里上学了,我要把她送到村里,托熟人照顾她。”
“那家人叫什么名字?”
阿信慌忙说道:“叫……叫作造。”
这时候,一个一直冷眼旁观的小军官模样的人走过来,冷冷地说道:“把他们带走!”士兵们立刻把俊作包围了起来。俊作平静地说:“我干了什么?”
小军官说道:“眼下出了大事,正在搜山,凡是形迹可疑的人一概带回去审问!”
“可我只是个猎人。你们没有理由把我带走!”
小军官冷笑一声:“有什么要申辩的,等去了以后再说吧!”
俊作怒道:“无凭无据的,我决不会跟你们走!阿信,过来!”俊作抱起阿信,就要向前走去。士兵们立刻扑上来,和俊作扭作一团,士兵们人多势众,一个士兵将俊作的双臂拧到了身后,阿信狠狠地一口咬住那个士兵的手。士兵疼得一松手,俊作趁机挣脱出来。阿信大叫:“大哥哥快跑!”
俊作飞奔了出去。被咬伤了手的那个士兵气急败坏地一拳把阿信打倒在地,恨恨地骂道:“你这个小崽子!”
已经跑出数丈开外的俊作看到阿信被打倒,不由得大怒,折返回来,狠狠地一拳把那个士兵打了个踉跄,“这个孩子有什么罪?阿信,你快走!”
俊作一动不动地站在士兵们面前,挡住了他们的路,催促阿信快跑。阿信却叫着“大哥哥”, 不肯独自逃走。士兵们突然猛扑向俊作,要把他摁倒在地,俊作奋力和他们打了起来,“阿信,你快走!不用管我!”
可是阿信依然不肯扔下俊作自己逃走。俊作挣脱重围,拉起阿信就跑。士兵们从后面开枪射击,一枚子弹正中俊作的后心。俊作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阿信大叫起来:“大哥哥……”
俊作努力地说:“阿信,不要哭……我终于可以……轻松了,这样很好……”
“大哥哥……”阿信悲怒交集,泣不成声。
“阿信,按你自己希望的那样生活,不要让自己后悔……”俊作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阿信不再哭泣,默默地看着俊作。那个小军官喝道:“把这个小崽子带走!”
士兵们过去拖起阿信。阿信已经没有哭泣的力气,只是呆呆地看着俊作。俊作已经变得苍白的脸上,神情却是那么安宁……
七十多年后,当阿信回想起这一段悲伤往事,仍然不由得泪水盈眶。望着远处的月山,她轻轻地念诵着:
“啊,弟弟哟,我为你痛哭……你不能这样死去!你是家中的幼子,是父母心头的明珠,父母可曾让你握住刀剑,可曾教你以杀人为荣?父母养你到二十四岁,难道为了让你杀人又自戕……”
阿圭一直默默地听着,这时候小心地问道:“那个人……他还是做了什么事情,不得已才躲到山里生活的吧?”
阿信没有做声。
“他到底犯了什么罪?”
阿信又轻轻地念了起来:“你不能这样死去!尊贵的天皇陛下,自己可曾光临战场?陛下让你们流血厮杀,让你们荒野横尸,你可知陛下用心良苦,告诉你们最光荣的是死亡……”
阿信的耳畔,仿佛又传来了俊作寂寞的口琴声。
第四章 娘——(1)
阿信不能明白俊作大哥哥的命运为什么这么悲惨,她只是深深地憎恨那些杀害俊作的士兵们。可是,那些士兵们却不容阿信为俊作悲伤,强行把她拖走了。
路上,村子里的人们看到一个小女孩被士兵们带走,不禁十分好奇,纷纷停在路边观望,一边交头接耳,嘁嘁喳喳地议论着。阿信根本不去理会人们好奇的眼光,只是愤怒地瞪着士兵们,向前走着。
阿信被带到村公所的一间屋子里,她面无表情,默默地坐在那里。那个小军官模样的人问道:“你家住在哪里?”
阿信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为什么杀我哥哥?”
“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杀我哥哥?”
“你跟那个人住在什么地方?”
“为什么杀我哥哥?”
小军官怒道:“你要是不好好回答,小心挨揍!”
阿信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为什么杀我哥哥……”
小军官勃然大怒了:“那人背叛天皇陛下的命令,是个叛贼!”
阿信大吃一惊。
“他身为军人,可是在日俄战争的时候,居然临阵脱逃……”
“大哥哥是个猎人,他只是个猎人啊!”
小军官哼了一声:“我们查验了那个人的尸体,证据确凿,只有你不知道罢了。”
阿信仍然哭着叫道:“大哥哥是个猎人,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身为军人,临阵脱逃,就应该枪杀……反正他难逃一死。”
“你们瞎说!大哥哥是好人,你们为什么杀他!”
小军官又问道:“那个人和谁在一块儿?不光他一个人吧?”
阿信默然无语。
“你好好回答,就放你回家。”
阿信仍然不做声。小军官又威吓道:“要是包庇罪犯,就和罪犯同罪。你要是不老老实实回答,你也有罪。”
阿信平静地说:“就我和大哥哥两个人生活,再没有别人了。”
“那你带我们去他住的地方。”说着,小军官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
小军官一听不禁大怒:“快带我们去!”
“我真的不知道。”
小军官抬起胳膊,狠狠地抽了阿信一记耳光,阿信被打倒在地上,但是立刻站了起来,恨恨地瞪着小军官。小军官又问:“你怎么会不知道?”
“去年冬天,我快被冻死在雪地里的时候,被大哥哥救了回去。从那以后,我就跟着大哥哥过日子,雪化了以后,大哥哥要送我回家。我不认识路。”
小军官狠狠地瞪着阿信。正在这时,一个长官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小军官赶紧立正敬礼。长官问道:“查出同犯了吗?”
“没有……此人似乎是一个人逃亡的。”
长官看了阿信一眼:“放她回去吧!”
“是!”
长官问阿信道:“你有地方可去吗?”
阿信默然。长官又吩咐小军官:“派个人送她回去吧!”
阿信说:“我一个人能回去。”
长官奇怪地看了看阿信,阿信问道:“大哥哥……现在在哪里?”
长官没有说话。
“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可怜……”
长官说道:“你不必担心,已经给他上了香,他本来也是个军人,不会草草了事的。”
“可是……”
“他的父母会从东京来,把他的遗骨领回去。你安心回家吧!”
大颗的泪珠,扑簌簌地从阿信的眼中滚落。
苍茫的暮色中,阿信踽踽独行在村里的小道上。从地里干农活回来的同村人和阿信擦肩而过,有一个人看到了阿信,不禁大吃一惊:“小阿信?……这不是小阿信吗?”
阿信呆呆地走着,看都不看那人一眼。
“你……没死啊?”
阿信茫然地看了一下那个村人,又默默地向前走去。人们面面相觑,目送着阿信离开。
“这是怎么了?”“或许是撞上了什么神灵,才会突然不见了吧,所以现在神志不清?”人们眼里满是好奇,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阿信怔怔地走回了自己的家,可是,当看到自家的院子的那一瞬间,阿信突然胆怯地停住了脚步。
作造和庄治正在井边洗脚,阿藤背着婴儿,正在往桶里汲水……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阿信愣住了。这是多么熟悉的景象啊,可是她却说不出话来。
突然,庄治一转眼看到了阿信,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