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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政方面的负责人吴克俭赶忙回答说:“我们一定把这事办好!”说着掏出笔记本,把
冯主任的指示记了下来。
冯世宽接着又含蓄地谈了他已经和苗主任商量过的其它“办法”。
冯世宽发完言后,对坐在长条会议桌中央的苗凯说:“请苗主任给我们做指示!”
苗凯同志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眯眯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说:“还是先让常委同志
们发言吧!总之,高老是我党德高望重的老首长,在‘四人帮’时期又遭受了不白之冤和残
酷折磨,我们一定要让高老此次故乡之行,高兴而来,满意而去!”
苗凯的话说完以后,会议室好长时间一片沉默。这沉默甚至叫人感到难堪。不知什么时
候飞进来一只苍蝇,在常委们的头上嗡嗡地盘旋着,在静默中听起来象轰炸机一般刺耳。苗
凯仰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冯世宽仍然拿红蓝铅笔在白纸上划道道。李登云低头专心致
志地抠指甲。张有智不知为什么脸涨得通红,扭过头,面对着墙上的原西地图。马国雄把一
根纸烟往另一截正在燃烧的烟屁股上衔接。田福军胳膊肘放在桌子上,两只手使劲地交叉握
在一起,眉头子中间挽结着一颗疙瘩。在后排列席会议的“接高办”成员中,不知谁响亮地
打了一声喷嚏,把人吓一大跳。
“我说点看法,”田福军打破沉默,眼睛扫视了一下苗凯和冯世宽,“高老这次回故乡
来,我们当然要在各方面做好接待工作。至于高老要召集的这个老战士座谈会,我理解他是
搞调查研究,是搞工作;他要知道的正是实际情况,而我们这样公然地弄虚作假,欺下瞒
上,就不仅是犯错误,而且是犯罪!”
田福军的话如同给会议室扔了一颗炸弹。坐在后排“接高办”的成员们,深表同意地抬
起头,敬佩地盯着他们的田主任,张有智立刻扭过仍然涨红着的脸,说:“我完全同意田福
军同志的看法。”
冯世宽的脸也涨红了。但他尽量镇静地询问李登云和马国雄:“你两个的意见呢?”
李、马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知如何说是好。
这时,苗凯同志发言了:“福军同志的意见很好嘛!我们还是要实事求是。世宽同志的
意见也对。我们以后的确要多关心农村的这些老红军、老赤卫队员,他们是我们革命的功
臣!
关于高老要开的这个座谈会,你们下去再好好研究一下。总之,一定要让高老满意。我
下午要回地区去,一切就都拜托在坐的诸位了……”
苗凯讲完话后,马国雄向大家汇报了接待工作其它方面的准备情况,然后就散会了。
会后,冯世宽陪着苗凯到县革委会的客房去休息。路上,情绪不佳的苗凯只说了一句
话:“我今天才领教了这田福军!”冯世宽只是微笑着,一句话也没说。还再用他说话吗?
田福军自己跳出来在苗主任面前表演了一番,这比他给老苗反映他的问题更好。他在心里
说:你苗凯领教了就好!你这下可认识了田福军是个什么人了吧?狂妄、自大,把谁也不放
在眼里!田福军任职时,我跑到地区做工作,让把他排在李登云之后,组织部门不同意,你
苗凯也不说话,结果这几年把我冯世宽折腾得好苦哇!好,你苗主任今天也“领教”了这位
被地区呼主任吹捧为“有能力、有魄力”的人物——这就是他的能力和魄力!
冯世宽今天太高兴了。从另一方面说,田福军否定他的意见也否定得好,这实际上是否
定了苗主任的意见,只不过这意见由他嘴里说出来罢了。这种弄虚作假的事他冯世宽也不愿
意做——将来万一被揭露了,吃亏的还不是他吗?到时苗主任还是苗主任,他会板下面孔义
正词严地训斥他冯世宽丧失了党性原则!
吃过午饭以后,苗主任就坐车返回黄原地区了。冯世宽又把马国雄找来,让他很快把其
它方面的工作抓紧进行——后天高老就要回原西县来了……第二天一大早,原西城就变成了
一个乱纷纷的世界。所有的机关和学校,所有的干部、学生、工人、市民,都根据S*锓
第六十九号文件精神,开展爱国卫生运动。到处都在大扫除,擦门窗,拔杂草,油漆牌
匾、城市上空黄尘大罩,就象进行一场战争。县革委会副主任马国雄穿一身旧军装,戴一副
墨镜,如同一位战时的城防司令,到处奔跑着检查和指挥。身材魁梧的马主任爱领导这些热
闹工作,他红光满面,风尘仆仆,指手划脚,不时发出一些庄严的指示和命令。全城人忙了
大半天,原西县城倒也顿时换了另一个面貌。
现在,从入城开始到十字街的一段路面,都修补得平平整整;两边还象黄原城一样筑起
了人行道——不过刚刚能走一个人。所有道路两边的青草都被铲除的一干二净;本来这青草
倒不失为一种风景。在县招待所的院子里,用白灰划出了一些方格子,准备到时按秩序停放
汽车。最为瞩目的是,在那个小小的十字街中央,用石头块垒超了一个交通指挥台。那上面
已经站了本城唯一的一名交通警察。因为没什么汽车,这位警察就指挥进城的手扶拖拉机和
驴拉车。他手里也没有指挥棒,见有驴拉车过来,两条胳膊便象路标一般指示方向;慌得农
民手忙脚乱地喝住牲畜,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以为自己犯了法规,竟然惶恐地站在原
地不动了。这位警察就气急败坏跳下指挥台,亲自扯着驴缰绳,把架子车拉过十字街。这恐
怕又是个“新生事物”吧?原西城的一些闲人都好奇地聚在十字街周围,兴致勃勃地观看这
热闹……这天上午十一点左右,一摆溜卧车和吉普车进了原西县招待所的院子。高老在苗凯
和地区其它两位领导的陪同下,终于回到原西县来了。早已等候在县招待所的冯世宽等人,
热情地把这位老首长迎进了招待所的会客室。
高老已快七十岁,身体看来也不太好,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回到久别的故土,情绪
显然很激动。他马上就开始询问原西县的各种情况。高老的记忆力看来很好,地名、人名说
出一大串,有些地方冯世宽都不知道,本县人田福军和李登云就在旁边作补充。
稍事休息以后,地县领导们就陪高老到餐厅去吃午饭。
餐厅已被几排屏风在一角围出单独一个场所,里面摆了两张饭桌。
首长们进来以后,饭桌上各种酒菜已经摆置齐备了。
马国雄象十字街上的那位警察一样,用两条胳膊做出路标状,弯下腰在前面引导大家入
席。
高老来到席前,却不坐下来。他脸色冷峻地发问:“谁让搞这么铺张的酒席?”他扭过
头看着旁边的苗凯,“我在黄原就给你们说,不要搞这一套!饭菜简简便便就行了,怎么你
们还这样搞?”
苗凯尴尬地搓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所有其他的地县领导都肃立桌前,面面相觑,谁
也不敢说话。冯世宽赶忙出来给苗凯解围,说:“这都是我们的责任,苗主任和地区领导都
不知情……”
“把这些东西都撒掉,换一点便饭就行了!”高老生气地说。
冯世宽立刻对马国雄使了个眼色。马主任就慌忙把服务员叫来,把桌子上的酒菜都端下
去了。一霎时,琳琅满目的两张饭桌空荡荡地只留下些调料瓶子。
好在厨房里准备的主食都是本地的风味小吃,不值什么钱:原来准备酒席完了以后才品
尝,现在马主任随机应变,干脆指挥着让把这些东西端上了桌子。
高老这下高兴了,说:“这就对了嘛!我在家里就爱吃咱本地的饭食,花钱少,吃着还
可口……你们以后可再不能动不动搞那些大吃二喝的酒席。我跑了几个县,农民的生活还很
苦呀!你们怎么能心安理得吃下去这些山珍海味呢?”苗凯现在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说:
“我们今后一定纠正这些不正之风!感谢高老对我们的批评……不,这实际上是高老对我们
的最大爱护……”
吃完午饭后,高老竟然不休息,兴致勃勃地坐车回他的出生地高店则去了……两天以
后,高老已经走访了当年他打过仗的许多地方;又到年轻时的老朋友顾健翎家里吃了一顿饭
——当年他在本县打仗挂过两次花,都是顾先生给他治愈的。
离县的前一天,全县三四十名仍然健在的当年的老战友,都在县招待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