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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春忙说,那是逗她俩玩,作词和诵词之人都是七爷。
燕燕听说,撇下孙春,将凳儿移到柳七身边说:
“早就闻说柳七官人善填词,今日得见,实乃小女子荣幸。只可惜,那首词我只记住了 一句。”说话间眉目含情,望着柳七。
孙春道:“这有何难,让七爷再诵一遍不就得了?”
柳七道:“这词本是我看门楣之上木兰花而作,只作了上阕,未得下阕,有劳姐姐取琴过来,待我唱将起来,那词儿自会有的。”
莺莺道:“师师呢,快叫拿琴过来。”
“师师姐不知生谁的气,已先睡去了。”西西说。
“好没道理。安安,你去叫杨师师过来。”
安安应声而去,三变见她顽皮模样,心中甚是喜欢。
过了一会,安安进来:“姐姐,师师姐说她有病,不肯来。”
“真是个驴脾气,”莺莺说,“那就去借她的琴儿一用。”安安出去不一会,又空手回来了:
“姐姐,说是琴弦断了……”然后跑到莺莺跟前咬耳道:
“我看了,弦好好的,她是不肯借。”
莺莺面有愠色:“真是越来越没个规矩,看来得用‘猫儿’制她才行。”说话声音虽低 ,却让三变听个真切。
三变站起来:“姐姐莫恼,随便取个琴儿就行,师师那边,我先替她赔罪。”
莺莺见三变这样说,只得强露笑脸:
“这楼里琴儿倒有几把,可就是师师那把好……也罢也罢,安安,你去拿了我的琴来。”
安安又跑了出去,抱个琵琶进来,笑着推给柳三变。三变看这琴,也是够名贵的了,如果是自己的,舍不得让别人乱弄。
“好琴,好琴。”他一边赞叹,一边调丝理弦,接着雨点落盘般来一段过门:
剪裁(哦)用尽春(哦)工意……
浅蘸朝霞千万蕊(哦)
天然(哦)淡泞好精神(啊……)
洗尽严妆方(哦)见(哦)媚(哦)……
柳三变歌声琴声,如一阵和风从天琴阁中吹过,妓女们云鬓轻拂,个个耳鬓厮磨,如痴如醉。上阕唱完,听得一声嘎吱声响,循声望去,一扇窗户轻轻打开,柳三变心中一喜,即兴唱出《木兰花》的下阕来:
风亭月榭闲相倚,
紫玉枝梢红蜡蒂。
假饶花落未消愁,
煮酒杯盘催结子。
众人听罢,齐声叫好,都说“柳七官人,再唱一遍”。楼下本来已睡了的黄小云听得如此美妙的曲儿词儿,也禁不住穿上衣服。上得楼来,却见杨师师正倚在窗口听得出神,心头暗喜,返身下楼,不惊扰师师听曲。进了门,也开着窗户。听那曲儿丝丝入心,爽心至极,又听出所唱乃《木兰花》,心里说:
“人常说柳三变有才有能,果然不假。这曲儿和我的心,这词儿合妹妹们的意,就这一着,三十多个女儿不发疯爱上他才怪呢。可惜我已是半老徐娘,唉!”小云叹口气,落下泪来。
柳七唱完这一阕《木兰花》,意犹未尽,弹一阵琵琶,接着又唱了起来。
且说那杨师师,到了自个房中,眼见得空落落一张大床,心中早已生了寂寞,便点燃一炷佛香,坐在软凳上想心事,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更加增添了她的闲愁,心中更恨这卖声卖笑之处。
“这地方确比不过在勾栏瓦肆中卖唱,凭我这副嗓子,不愁挣不到些许零用钱。可恨黄小云,一张利嘴将我哄来。”
心中不快,所以安安传姐姐令来请她时,便推说有病。随后安安又来借琴,更没好气说琴坏了。后来听到天琴阁中传出的琴声,心中吃了一惊:
“这柳七果然有些来头,琵琶声起处,无不动容。这上乘的演奏,不但需要精湛的技艺,而且需要对曲词的深深理解。”
当她听到柳永柔中带刚的歌声时,感到身上的肌肉不住地跳动,虽然是柔和的曲调,可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正从骨髓深处涌出,让她有种想依在某人的肩头痛哭一场的感觉。
木兰花令三(4)
柳七一曲唱完,师师已不知不觉来到了窗前,顺着那半开的窗户,注视烛光映红脸膛的抚琴歌者。
她感到柳七已经注意她了。她看见他抬起头来,正好和自己的目光相碰,她觉得他们中间的空气颤动了一下。耳旁歌声停了,只有那双手拨弄出无尽的情意:
嶰管变青律,
帝里阳和新布。
晴景回轻煦。
庆嘉节,当三五。
列华灯,千门万户。
遍九陌、罗绮香风微度。
十里然绛树。
鳌山耸、喧天箫鼓…… 师师听这一曲,又有了新意,不但词儿陌生,这曲儿也是从未听过,心中惊异:
“都说柳三变能自创新词,且自己和曲来唱,果然不假。如此有才之士,普天之下,恐怕难有第二个,不知今夜哪个妹妹和他在一起,谁和柳七一起,也不会埋汰她……”想着听着,又不觉来到了窗前,恰好望见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
柳七 渐天如水,素月当午。
香径里、绝缨掷果无数。
更阑烛影花阴下,
少年人、往往奇遇。
太平时、朝野多欢民康阜。
随分良聚。
堪对此景,争忍独醒归去 师师细细琢磨这词儿,只觉满口溢香,心旌怦然而动:
“这词儿分明是唱给我的。‘随分良聚’是在提醒我别负了良辰美景,‘争忍独醒归去’却是埋怨我归的早了——谁知道呢,柳七官人被众姐妹们高抬着,许是兴致所至,随口吟来玩的,是我多想了。”想着,心中一丝不快,便“啪!”一声关了窗,来到床边,准备休息。
且说柳七,正在兴头上,忽见对面的窗户关上,心中一愣,便住了弹琴:
“各位妹妹,弹得不好,请多指教。”
符霞霞说:“官人啊,我这一生,从娘胎里开始,还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儿,官人……”说着,来到柳七面前,“官人……你教我唱曲吧。”
柳七何等聪明,知是霞霞倾心于己,可他知道,若是今夜随了她,别的妹妹肯定不高兴。这秦时楼只是刚刚开张,谁个不想争头儿尝个鲜。再说,他此时心中,存着杨师师那倚窗而立的神情。
想到这里,便说道:
“霞霞,明日我一定教你,今夜我有些累了……”转过头对孙春说:
“咱们也该休息了。”
又转向莺莺:“有劳姐姐安排。”
莺莺笑笑说:“先得过了我这一关,否则绝不放行……”
柳七道:“那就先让我的朋友打头阵吧。”
“你这朋友未必能过,我这可是‘鬼门关’呀!”莺莺道。
“让他试试吧。”柳七笑着说。
孙春早已听得明白,心中欢喜得很,扯扯莺莺的衣袖:
“咱们走吧。”
这时安安跑了过来:
“相公相公,你说好今夜给我讲‘长短不一’的,怎么不讲了?”一句话惹得众人都笑了,莺莺问明了缘由,说道:
“也是,就让小安安跟着我,好让相公给她讲故事。”
柳七装作不知,对孙春说:“你们去吧。”
孙春抹了一下由于过度兴奋而发红的脸,说声我们去了,便一手拉着安安,一手搂着莺莺走出了天琴阁。
众妹妹见状,便前来一一和柳七道别,有个性急的,竟然踢了他一脚说:
“官人,晚了,请……”
柳七仍然装作不知:“妹妹,你睡好,你请……”
现在天琴阁中只剩下柳七一人。他轻轻呷口酒,听听已经没有吵闹的声音,便起身向天琴阁外走去……
木兰花令四(1)
三十多年以后,已经四十多岁的安安坐在东京外城护龙河边的“秦时楼”第一把交椅上时,也不能忘记柳七光顾秦时楼晚上那惊心动魄、触目惊心的一幕幕场景。
“从那时起,我就想到做一个妓女就个人而言,并不是多么痛苦的事。妓女也有妓女的快乐之处,而这种快乐是任何没做过妓女的人尝不到的。”
这几乎成了安安每收进一个新的女儿时入院教育的固定开场白。
“当然,妓女也有她们的心酸。这和你们所听到的辛酸绝对不是一回事,这辛酸乃是一个女儿家那点点柔肠的必然结局。所以,当你们不感到为情所苦的心酸但又能让你的每个客人都感到你是辛酸透顶时,你才算得上是一品的妓女。你们要朝这个方向努力。”
安安每次训话,其实就是这两段。而每次讲完后,她总会闭上眼睛,细数三十多年来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