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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她停下脚,发狠地说:“凭我十多年对男人的经验,我一定能控制住他。”然后她有些疲软地说道:
“控制住他就等于控制住了地位和钱财,控制住了自己逐渐下滑的前途。”
她感觉到游人逐渐多了起来,周围有一些丁丁的响声,她循声而望,不远处几个卖艺的正在操练。
“姑姑,给钱……”一个稚嫩的声音。
她侧过脸,理也不理这个乞丐。她知道,当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时,没有谁会给她半个子儿。
“撒钱的(古时妓女中,因对前途失去信心,便将平生所积的钱财撒给路人,俗称撒钱的。)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说。
“快走,撒钱的来了。”乞儿们叫着喊着往前冲。
“撒钱的?”她看了一眼小道旁那个女人,正将一把把铜钱撒向人群,人群一窝蜂似的拥着抢着。
“可怜……”她说的是那个撒钱的女人而不是抢钱的男人、女人、孩子们。
“是谁呢?又是哪个院子里的女人呢?”她扭过头,不愿再看她,她说:
“柳三变快要到杭州了。”
说话间,手掌下的石板正在变凉,光线迅速暗了下来。
“天又黑了。”就这样,她的眼泪悄悄流下了脸颊。
“孙何死了,我也老了,三变呀,你能让我重新红起来吗?”
今宵酒醒何处七(1)
在潘阆处最后一个离开的是柳三变。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完全沉溺于这世外桃源式的生活,并且体会到一种贫穷的快乐。
“在常人看来,这是很难想像的。”后来他到金陵时对那个叫石介的贫寒书生说。他说,这两个月,是他一生中最自由、最快乐的日子,不论他将来是平步青云还是一落千丈,对这两月的怀念,将使他感到生之乐趣。
“那你为何依然留恋女色?”年轻的欧阳修这样问的时候,他的脸上也呈现出一种茫然的神情,好久好久才说道:
“当寇准、魏野、林逋和九个老和尚相继离开的时候,我知道生命中另一种自由也随之而去了。逍遥是他们带来的,逍遥是他们带走的,我留不住一点半点。所以,我一离开潘阆,马上就想到青楼里红粉知己,是她们填补了我寂寞之旅中的大段空白。”
在这之前的现在,他已经踏上了去往杭州的客船:
雨绝方塘溢,迟徊不复惊。
曝翎沙日暖,引步岛风清。
照水千寻迥,栖烟一点明。
主人池上凤,见尔忆蓬瀛(惠崇诗《池上鹭分赋得明字》。)。
他轻声诵着惠崇的诗句,想着他们“试泉寻寺远,买鹤到家迟”(宇昭诗《赠魏野》。)的生活,他们“诗高只教儿”,“共有海山期”的人生态度,为自己如此快地脱离于这种氛围之外而叹息。
“将来吧,将来功成名就之后,就……”就怎么样?他也不知道。
当他想到“功名”二字时,心如同刚刚剖开膛的麻雀的心脏,能清楚地看见它勃勃的跳动。他在盼望着明天,等待着明天,在明天到来之前,他需将胸中的夜色消溶化解。
是的,他的心中,一直有一团沉沉的黑暗。这团黑暗只有两种光芒照亮,一种是“晚唐体”诗人式的自然自由之光,另一种是从庙堂之上射下来的光,在这种光线的照射中他看见自己身穿紫袍,脚蹬紫靴,行则前呼后拥,卧则左右侍奉。
“退一步逍遥自在,进一步荣华富贵”,而中间是一团沉沉的黑暗,他觉得自己之所以在此生命之暗中跋涉,就是有那一个个清纯亮丽的女儿点亮的灯,每当望见它们,他的心就要禁不住颤抖,也许这一盏盏灯,这一盏和那一盏,昨天的和今天的,现在的和将来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只要有它们微弱的或明亮的照耀,他的心就会被喜悦充满,就会瞬间忘记功名路途中的挫折和磨难。
他心里算计着,到达杭州时,秋天也就到来了,西湖水将变得更加澄澈,女儿们的相思将更加柔弱。
“杭州知己数不清,个个尤物意中人。”他开始安排杭州的日程。在安排中,他将于公元1017年秋初抵达杭州。
秋天已经到来了。
在秋天到来的时候,大宋朝出现了一件怪事。更具体地说是天空中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动物,它长着竖直的翅膀,草绿色的身躯和强大的后腿,一跳就是数丈,头部是刀子样的牙齿,尾部是一根弯曲的短管,当它落地,一堆一堆地进行交配,完事后,尾部的管子将受精卵掘土埋在地下。有人挖开看过,是那种块状的红色颗粒,每一块凝结上百颗,每一颗都可以孵化成能飞能叫能咬能繁衍后代的个体。
柳三变的小舟驶进杭州水域时,听到头顶有隐约的声音,如同崩断琴弦后发出声音的末尾部分。他抬头望去,一片黑云挡住了夕阳。
“啊,这云飞得真低。”
还没说完,水客大叫道:“相公,快往舱里去,快,快。”
柳三变正在犹豫间,那片黑色的云已经到达头顶,嗡嗡地盘旋回绕。
“相公,快进来躲躲。”说话间,一样东西啪一声打在柳三变的肩膀上,他侧头看时,只见一双鼓溜溜的眼睛正盯着他,并且挥舞着口腔里的大刀,准备向他扑来。
“这是什么呀,船夫,快给我打死它。”
“打不得呀,相公,这是‘huang’。”
“huang是什么?”
“是上天降下来惩罚人间的,谁打了它,谁将遭到更重的惩罚。”船夫抖抖索索地说。
此时,船外一片嘁嘁嚓嚓的声响,柳三变掀起舱帘一看,数不清的“huang”正在船上滚动,船被它们压得一颠一颠的。
“相公别怕,它们是在休息,待会儿就走。”
“真会找地方。”三变笑着说。他感到肩膀有种奇怪的痒,huang正用前足扣着他的衣服。船夫见状,找来一片叶子,放在它嘴边,它便轻轻一跳,到了叶子上,在船夫将它送到舱外的时间里,那片圆圆的叶子已经变得残缺不全。
“好厉害的家伙!”三变道。
“相公呀,据说陕西、江淮、两浙、荆湖路,一百三十余州都出现huang。良田均被吞食殆尽,百姓不堪其苦。”
“有什么办法制服它呢?”
“相公,没有圣上旨意,百姓是不敢动它的。”
“这是为何?”
“它是huang。”
柳三变明白了,“huang”和“皇”谐音,只有皇上下旨,才可以想办法消灭它。想到这里,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船夫,将船驶到离杭州府最近的地方停泊。”
两人在舱里待了约半个时辰,觉得船往上一浮,接着一阵嗡嗡声隐约远去,船夫道:
今宵酒醒何处七(2)
“走了。”说完拉开舱帘,huang果真走得干干净净,柳三变出舱在空中寻找,一片绿云往东南而去。
“今夜绍兴、建德一带肯定遭殃。”船夫忧心地说……
两浙转运使陈尧佐已经忙了一天,批阅来自钱塘江堤的文件。自从朝廷批准他的建议,用薪土代替竹笼石堵堤以来,整整两年时间,江堤仍然没有坏损的迹象,再过一年半载,堤上的草根萌生盘结,江堤被毁的可能性就越小了。他怀着愉快的心情,推开两边的窗棂,一阵风扑面而来:“总算成就了一件大事。”
“报——”
“报大人,从长兴而来的消息说,飞蝗过淮河,连云障日,正往杭州而来。”
陈尧佐闻言,浑身变得冰凉——这飞蝗之害,起自京畿,而后是京东、山西、河北,满川遍野都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这里,这可如何是好?
“……以薪土代替竹笼石……以薪土代替竹笼石……以薪土……”错了,薪土只可以挡住江潮,可怎么能挡住如潮的蝗虫?
“报,飞蝗飞过太湖,已迫临余杭境内。”
“……知道了……”接着他坐到公案前,从文件堆中查找有关飞蝗的资料。“……及霜寒即尽……”他读到这一句。
“现在是九月初八,过几天就该霜降了。”
身旁的幕僚说:“霜降一到,蝗虫必灭,完全可以以逸待劳。”
“是呀,到那时,粮食也就所剩无几了。”他瞪了幕僚一眼说。
“报——门外有人求见。”
“是谁?”
“叫什么柳耆卿的。”
“不见,让他走。”
过了片刻:“报,大人,那姓柳的说,他是为蝗害之事而来,求与大人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