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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寘看看长兄的脸,觉得不便直说。
柳宜:“都是自家兄弟,有话但说无妨。”
“三变小时一直在你身边,你了解得比我这做父亲的还多,你有话直说,也好尽早调教。”柳宜又说。
“调教可能于事无补,此属天意。”
“天意?”柳宏有些不解地说,“玉不雕不成器,咱们三变若不是朽木,只要精心雕琢,定然成器,与天意何干?”柳寘笑笑说:“二位兄长误解了我的意思——咱家三变必成大器,这几乎毫无疑问,可成什么器,就只有天知道了。”
“此话怎讲?”柳宜、柳宏问道。
“你们可曾记得三变出生之年咱家出现的三件奇事?”
“那年,寻墓时的奇事,我是知道的。”柳寘一句话,让柳宜想起那件怪事来。那得从宋太宗太平兴国五年说起,柳宜初任济州团练推官,柳崇闻说次子升官,非常高兴,渡江到济州去看柳宜、柳宏二子,到济州官舍时患病而死,葬在济州郊野。后来,许多精通风水地理的人认为柳家的祖坟存在许多不利之处,建议新找坟地,可世事多乱,此事一拖就是七年。七年之后,天下基本太平,王侯将相和普通百姓便有机会考虑祖宗的生存处境和儿孙生存处境的关系问题,柳宜便和五个小弟商定,为死去的父亲迁居。兄弟们跟着风水先生在沂州费县(当时,柳宜为沂州费县令)转了三四天,终于找到一方宝地,然后将柳崇的遗骨从济州搬来。安葬那天,民工们突然叫道:这下面是一块大石板,无法挖下去,问柳宜该怎么办。柳宜也觉得不妙,挖出大石板,盖着亡人头,绝不是吉祥的征兆,便求问风水先生,先生看看墓穴的深度,笑着说:
“这哪里是磐石压顶,分明是玉带缠腰,想尽办法将石板打开,只要能安放棺木就行。”
待石板破开之时,下面竟然有一汪清水,水中有条小鱼游来游去。
风水先生说:“我看阴宅四十五年,从来未遇过这等奇事。”……
众人想到这里,柳宜说:“咱家祖坟的确是宝地,安葬父亲后第二年,我就考中进士,而后是寘弟中进士,大中祥符八年,宏弟又中进士,短短十几年,我族就出了三个进士,岂不是祖上保佑?”
今宵酒醒何处一(2)
柳寘说:“依我之见,那墓中的小鱼非关其他,而是咱三变降生的征兆,你们可记得,安葬父亲不久,三变就出世了。”
柳宜点点头:“此言有理。那么这小鱼到底预示着什么?”
“鱼儿者,水中之物也,离开水就不能生存,如这鱼儿确实是三变出生之预示,那三变这一生成器于水。”柳寘道。
“成器于水?”柳宜、柳宏均不解。
“是呀,他将生于水中,此生此世不会离开水半步,但我也不知这指的是什么。”
“那么,第二件奇事是什么?”柳宏问道。
“第二件奇事,三变出生前夜,咱家祖上留下的那架古筝不弹自鸣,半里以内都可以听到,我感到奇怪,到琴房去看,琴盖未开,声音却很清晰地传出。”柳寘说到这里,眼里闪着灼灼的光彩,看着窗外春天的景致接着道,“这第三件奇事是二哥告诉我的,三变出生前后,屋顶有颗明亮的星辰,我仔细看过,那是文曲星——所以,我一直认为这孩子是文曲星转世,天降的祸福均在他自身,任何外在的教化和启蒙均于事无补。”
“这么说,就由着他了?”柳宜有些不安地说。
“最好如此。”柳寘说。
在门外偷听大人说话的柳三变,听到这里不由大喜过望,推门闯进来说:
“孩儿多谢父亲和叔叔的宽容,您们今后就不要管我,反正我注定是要做状元的……”
话没说完,柳宜呵斥道:“大胆!竟敢如此无礼,还不赶快退下!”
……
从秦时楼里出来的柳七,正在由柳七向柳三变过渡,他回味着往日父亲和叔叔们的谈论,心中充满了已经高中进士的喜悦。他走得很快,几乎是三步并做两步地往回赶,孙春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后面:
“七哥七哥,慢慢走,我都赶不上了。”
“谁让你这几日纵欲过度——快快赶路,晚了,让报喜的人到妓院里去找影响就不好了。”柳七说。
“唉呀七哥,你就这么自信,中进士的一定是你?”
“春呀,你就等着瞧好吧,此次中进士的非我柳耆卿莫属。”
“唉唉唉!”孙春喘着粗气赶上来说:“七哥,如果你这次真的高中了,加官晋爵了,可别忘了你的小弟哟。”
“放心吧,我不会忘了你的。”
两人说着话,不久便赶到了门前。柳府门前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有两个御门的人一左一右站在门边,柳七说:
“没错,没错,此番进士是我,我中了,我中了,虽然晚了些,但还是中了。”说着叫着冲进了大门。
“三少爷来了。”家里人高兴地说。
“快,报喜的人在哪里?”
“在堂上坐着呢?”
柳七推门进屋,见父亲和叔叔们坐在两边,大堂正中的两把椅子上坐着两个公差,见柳七匆匆忙忙进来,问柳宜道:
“这位少爷是?”
“是我的小儿子,叫耆卿。”转过脸对柳三变道:“耆卿呀,快来见过高公公。”
“高大人”柳三变说着给他施礼。
“呀,”高公公说:“这是你的三儿子,一表人才,名……名不……虚传呀。”
柳七不知高公公说“名不虚传”时为什么有些不自在。可他心里已被喜悦充满,正等高公公的下文,可他等了好久,也没听见他想知道的消息。他的心往下一沉,斜着眼向两边偷瞧,只见众人都静静地看着他,柳宜也不断地使眼色给他。
然而,柳三变仍然固执地站在那里,他在等高公公那句话,那句决定他此生命运的话,那句他等了几十年的话。在这种等待中,他逐渐觉得自己如掉进冰河里的苦瓜,又冷又苦,在苦寒的心情中,头顶的天空正在一寸一寸地变黑,脚下的大地正在一点一点地塌陷,他强忍住失望的泪水,在父亲一声呵斥中退到旁边。
“小弟,你怎么了?”
柳三变抬头,看着已换上官服的大哥柳三复,才明白柳氏家族中真是有人中进士了,是大哥柳三复中进士了,这使他的心稍稍有了一些平衡。
“大哥,贺喜贺喜!”柳三变强作笑脸说。
“别说了,小弟,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比我年轻,文采又好,只要……只要……考进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只要什么?”柳三变轻声问。
“只要你将原来的毛病改一改就……”
“这话怎讲?”
“高公公方才已经说了,你的试卷和上次一样,初试中就被考官选掉了。”
“难道我的文章就那样差?”
“哪里,考官只看了名字,并未看文章。”
柳三变明白了——又是那个叫柳七的家伙在捣鬼,否则,柳耆卿就不会有此磨难。柳七呀柳七,这是你第四次给我过不去了,我柳三变这三十年来可是没有亏待过你:你喜欢吃好的,我就变着法儿尽量满足你;你喜欢喝几盅,我柳三变往往是用兜里仅有的铜子儿为你打酒喝;你喜欢那些秦楼楚馆里可怜的妓女,我哪一次没有满足你的要求?你想讨得谁的欢心,我都以平生所学帮助你,使你在行首中的名气越来越大,同时我在名誉方面付出的代价更大,若不是你柳七,我这状元郎都不知做了多少回了。
柳三变这样想着,心里很是埋怨柳七给他带来的麻烦,并且暗下决心,从此修身养性,不再和柳七那个号称是天下第一情种的人见面。
今宵酒醒何处一(3)
白天的热闹很快过去,孤寂之神张开他宽大的翅翼,将他无法安眠的躯体轻轻裹起,在如此黑暗而寂寥的夜晚,他的思绪随着一只夜鸟的翔止而喘息,在这苦涩难熬的时间,他看见柳七从热闹之地翩然而来,袍襟翻动如庄周的蝴蝶。
“三变兄,久违了。”
“柳七,你害得我好苦。”
“兄长,你好糊涂,害你的人不是我。”
“因为你,我数次名落孙山,你知道吗?一个人是经不起三次失败的,而我已经到了第四次,我要靠什么才能支撑下去?”
“我是你苦难之时的唯一支撑,除了我没有第二个男人。”
“是吗?女人呢?”
“那些秦楼楚馆、勾栏瓦肆中的女儿们,她们对你的念想足以使你经受住任何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