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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两个先坐开些!”后面的加林和巧珍不好意思笑着,各自把身子挪开一点。
夜。迷蒙的月光辉映着静悄悄的山川。
两辆粪车在公路上走着。驴儿打着响鼻。
德顺老汉又抿了一口酒,带着醉意唱了两声信天游:“哎哟,年轻人看见年轻人好,白
胡子老汉不中用了,……”
后面车子上的加林和巧珍忍不住笑了。
德顺爷:“你们笑什么哩?真的,你们年轻人真好,少男少女,亲亲热热,我老了,但
看见你们在一块,心里也由不得高兴啊……”加林:“得顺爷,你一辈子为啥不娶媳妇?你
年轻时候谈过恋爱没?”得顺爷:“恋?爱?我年轻时候比你们还恋得爱!”
他眼睛眯起来,望着远方,陷入沉思之中。
远方模糊的地平线。一列列大山的剪影衬在暗蓝的天幕上。
川道里泼墨似的庄稼地。
反映着月光的水面。
陡峭的山崖。车子在公路上走着。驴蹄子单调的得得声。
在大自然的各种剪影和人、车、牲口的各式特写中,德顺老汉讲述着他的往事……
德顺老汉的声音:“……那时候,我像你们一样年轻……农活不忙了,就吆着牲口到口
外给地主刘国璋驮盐、驮皮货……就在无定河畔的一个歇脚店里,我结交了店主家的女儿,
成了相好。那女子叫个灵转,长得比咱县剧团的小旦都俊样。我每次赶牲灵到他们那时,灵
转都计算得准准的。等我一在他们村的前硷上出现,她就唱信天游迎接我哩……她的嗓音真
好啊,就像银铃碰银铃一样好听……”
“……我歇进那店,就不想走了。灵转背转她爸,偷着给我吃羊肉扁食,荞面……一到
晚上,她就偷偷从她的房子里溜出来,摸到我的窑里来了……一天,两天,眼看时间耽搁得
太多了,我只得又赶着牲灵,起身往口外走,那灵转常哭得像泪人一样,直把我送到无定河
畔,又给我唱信天游……”加林:“大概唱的是‘走西口’吧?”
得顺:“嗯……”接着,他便唱起了这首古老的歌谣: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送你走;有几句知心话,哥哥你记心头。
走路你走大路,万不要走小路;大路上人马稠,小路上有贼冠。
坐船你坐船后,万不要坐船头;操心掉在水里头。
日落你就安生,天明再登程;风寒路冷你一个人,
自靠你自操心……
德顺老汉上气不接下气地唱着,到后来已经曲不成调,变成一句一句歌词。说到后来,
竟然哭起来;哭了一阵,又嘿嘿笑出声,说:“啊呀,把它的!这是干甚哩!老了,老了,
还老得这么不正相!哭鼻流水的惹你们娃娃家笑话哩……”
车子在公路上静静地走着。
巧玲靠在加林胸脯上,脸上挂着泪珠。
加林用胳膊搂着巧珍的肩头。
巧珍:“得顺爷,灵转后来干啥去了?”
得顺叹了一口气:“唉……后来,听说让天津一个买卖人娶走了。她不依,她老子硬让
人家引走了……天津啊,那是到了天尽头了,从此,我就再也没见我那心上的人儿!我一辈
子也就再不娶媳妇了。唉,娶个不称心的老婆,就像喝凉水一样,寡淡无味……”巧珍:
“说不定灵转现在还活着?”
得顺爷:“我死不了,她就活着!她一辈子都揣在我心里……”车子在公路上走着,走
着,消失在远方……
夜,副食公司大门口。
加林往架子车的粪桶里灌粪。
夜,副食公司院内。加林担一担粪往出走,听见院墙角乘凉的几个人哼哼唧唧。一名妇
女喊:“担粪的,你把人臭死了!你到其它地方去担嘛!别在这里欺负人了!”
加林一下子站住了。他强忍着继续往外担。
那妇女又嘟囔:“这些乡巴佬真讨厌!”
加林忍不住了,他把粪担一下放在院子里,朝乘凉的那几个人走去。那几个人紧张地站
起来。
那妇女指住他,喊叫说:“你过来干啥呀,还想吃个人?”
加林轻蔑地看了看她,尽量平静地说:“这没有办法。我们晚上进城拉粪,也是考虑到
白天机关办公,不卫生;想不到晚上你们在院子里乘凉……”
另外两个干部说:“算了,算了,赶快装满拉走……”
妇女还气冲冲地,说:“走远!一身的粪,臭烘烘的!”
加林恶狠狠地对她说:“我身上是不太干净,不过,我闻见你身上也有一股臭味!”
那妇女气得要扑过来拉扯加林,被另外两个干部拦住了。
加林转过身去担粪……
夜。街道上。加林靠在路边暗影中的一根水泥电杆上,望着灯光亲烁的城市。旁边放着
粪车。加林画外音:我非要到这里来不可!我有文化,有知识,我比这里生活的年轻人哪一
点差?我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屈辱呢?
第五章白天。高家沟。加林拿着一封信在村中的路上跑过。
白天。加林家院子。加林妈抱一抱柴禾准备进窑。
加林气喘嘘嘘跑进院子,喊:“妈!”
加林妈惊慌地问:“出啥事了?”
加林:“我二爸要回咱地区当劳动局长。”
加林妈:“劳动?你二爸也回来劳动呀?”
加林:“哎呀!不是……”
加林展开信,准备给母亲读……
白天。高家沟。一辆吉普车开到村里来了。
白天。加林家。窑里窑外都挤满了人,一片闹哄哄的声音。
窑里,玉智正笑容满面给众人散纸烟,亲热地辨认他小时候的伙伴。玉德老汉站在玉智
旁边,笨拙地抽着纸烟,笑着,不时用瘦手抹眼泪。隔壁窑里。许多妇女在帮助加林妈做
饭。
加林妈在切菜。巧珍在擀面。巧珍家。巧珍从饭盘里拿了几个碟子往出走。
立本在门口斜了一眼,说:“那还能待客?”
巧珍一愣。立本过来在箱子里取出了几个新碟子,毫无表情地放在箱盖上。巧珍把旧碟
子放下,拿起新碟子,冲父亲背影一笑,出了门。村中空场地上。一群小孩围着吉普车,有
的钻进车内按喇叭,有的爬在汽车上。占胜和加林交谈着向吉普车这边走来。
占胜猛一声喊叫,孩子们一轰而散。
吉普车旁边。加林和占胜靠在吉普车上。
占胜:“旁的事我先不说了,只对你说一句话,你的工作问题我们很快会妥善解决
的……”
加林为这句话感到震惊。
传来明楼的声音:“加林,你还不快回去招呼你二爸去?啊呀,马局长也来了?”占
胜:“我陪高局长来的……”
明楼来到吉普车旁,和占胜热情握手,转过头对加林说:“你爸妈人老了,手脚不麻
利,家里又再没个人……”
加林:“老马挤不到我家里,我陪他在这儿呆一会。”
明楼:“你去你的,叫马局长先到我家里坐一坐……你给你妈说,下一顿饭就不要准备
了,我们家已经准备上了……啊呀,多不容易,玉智几十年闹革命没回家……马局长,走走
走……”白天。山坡上,加林家的祖坟地。
玉德老汉往石供桌上摆供品,玉智和加林站在一边。
玉德摆完供品,便跪下了。
玉智犹豫了一下,不知该怎办。
玉德瞅了他一眼。玉智只好和加林都跪在坟前。
三个人连磕了三头。玉智只好和加林都跪在坟前。
三个人连磕了三头。玉智和加林站起来。玉德老汉却一头扑在坟地上哭起来。玉智和加
林都很尴尬。玉智也忍不住拿手帕擦眼睛。
玉智和加林搀扶着玉德站起来。
玉德老汉哽咽着说:“咱老人,在世时,把罪受了……”
玉智:“我一直在外,没好好管老人,心里很难过……”
白天。山间小路上。玉德、玉智、加林跟着下山。加林提着供品篮。
玉智:“哥,我要尽量帮扶你们,有什么困难,你就说,哥……”玉德:“我们老俩口
也是快入土的人了,没什么要牵累你的。家里现在也没什么大熬煎,要说大熬煎,就是你这
个侄儿子。”他看了加林一眼:“高中毕业了,就在村里劳动,他……”玉智问加林:“你
不是在村里教书着哩?”
加林正要回答,玉德赶快说:“现在学生娃少了,用不了那么多教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