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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后继香灯。还说我是独子,成罗神主牌要倚靠我了,我气不过,读至中叁便自
动弃权,出来工作。
最近的一份工,十分惬意, 是在菲菲发型屋中洗头。他看不起我,不过也肯
津贴我去拍拖。
我也试过拍拖。叮当是深水步的一间私校的F3女生,她热情如火,每次去看午
夜场都动手扯开我裤链非礼我。
美娟是电子厂女工,拿手扮斯文,叁拳打不出一个闷屁来。
爱媚最漂亮,她是葵涌一间百货公司的化妆品小姐。有次我收工後出其不意上
她的公司,忽然见她拉住一名顾客,把不知名的化妆品用力地抹在她脸上,动作非
常粗鲁。那人不买,她便大弹她的皮肤又粗又糠,还用叁字经骂她。顾客受辱,眼
红红地逃走了,爱媚竟洋洋自得。
自此,我不再喜欢这个贱人了。老而不见我一再甩拖,怒火中烧:“叫他去死
吧,他根本不是男人”!
日子过得很苦闷… 直至我爱上了月瑟夫。
当我初到菲菲发型物当洗头仔时,甚麽都不会。有时听他们说, “昨天狄波
拉《坛草》整得不错”。
原来《发型》叫做《坛草》。还有,洗头之前,须要“浆草”。剪短头发,叫
做“剪草”,叫“扎草”。剃头叫“赶蚁”。麻烦的女客叫“华莫”;男客叫“华
山” ……等等。全靠约瑟夫指点和关注,我不但明白一切暗语,工作得上轨道,
且很多熟客,也是他弹给我的。
七时收工後,我给他洗头按摩,他为我修面。我真感动。因为他是最红的。很
多打扮得妖娆娇媚的客,宁愿等两叁小时,也一定要他。我看得好不妒忌。我就是
吃亏在“有柄”。
心事重重,也不知向何人倾诉。妈死得早,我的继母又不喜欢我。自从她生了
珠珠後,更加不放我在眼内,爸老来得女,也只顾给他买漂亮的衣裙。她幼稚园入
学那天,还得到一个粉红色的大书包,和一整套哈罗吉蒂的文具,美艳不可方物,
媚眼如丝地上学去。
他们偏心,把一个“外来者”看得如珠如宝。全部都是贱人。
不过我是不愁寂寞的。我有一个契仔,他是二楼牛师奶的儿子,今年四岁,他
出世时,我刚出粮,送了一张粉蓝色的薄毯给他。牛师奶一时兴起,便让我契了他,
我叫他牛仔。
牛仔虽名牛仔,可一点不牛精,他的粉脸白透红,双眼黑如点漆我从未
见过那麽黑的眼珠的,毫无机心,善良纯真,令我不必防备,全力钟爱。一有空,
便抱了牛仔进我房,给他好好打扮来欣赏。
我买了一套化妆品,有面膜膏、护肤乳霜、唇彩、眼影、止汗水、古龙水,还
有绯红的 胭脂。买一套,可获赠一个粉红色的手挽袋,比珠珠那个还漂亮。当我
又给牛仔添描容,教他斜泛眼波时,蓦地,门被粗暴地踢开了,“你这衰仔,搅什
麽鬼”原来是牛师奶向我爸爸告状,揭发我的勾当。
她一把抱走牛仔,不停地咒骂,“死人妖,病人妖,害人害物 心理变态……”
爸怒不可遏,疯狂地随手拿起甚麽,就把甚麽砸在我身上背上,一狠狠地骂
“真是前世唔修,你去死吧,免得眼冤,当我没生过你这衰仔”
最後,他还哭了起来,且哭得十分难听,好像一头发风的狗。我也哭起来。
——他不明白我。他不明白我。
他老泪纵横,突地跳起,拎一张椅狂砸在我手上,一阵麻木、剧痛,几乎晕过
去。
泪痕未乾,我独个儿去看医生……
虽说痊愈了,但月内每逢下雨天,也隐隐作痛,时常覆诊,与医生相熟起来。
他年约四十,沉默寡言。当他知悉我是被爸打伤时,对我也很同情。我如获至亲,
全盘信任。
在一个下着微雨的早晨,我是第一个病人,见他闲着,而空气中的凉薄又叫我
莫名伤感,我幽幽告诉他 “我想做女人”
他见惯世面,不露半点惊讶,还和我聊天。聆听我内心的秘密。
後来,我央求他给我注射女性荷尔蒙,他不肯,我在他诊所泪流满面。哀求他
“医生,救我” 他拗不过,终於便成全我了。最初每叁个月注射一次,收费在一
百元左右。
後来不成了,差不多每月便光顾他。
我还在旺角的小药房买避孕丸和胎盘素。一天一天的,我“发育”了。我发育
得很好,胸部最令人满意,渐渐膨胀,充满弹力。日间上班还是穿男装,夜里兴致
勃勃地换上一SET 的肉色通花胸围和小小叁角裤,有说不出的舒服和快乐,由於使
用健之美健胸膏来按摩,又服食美乳素,後来索性不戴胸围,只穿T 恤,挺身而出,
跌宕有致。
吸引男人注目,不知有多得意。二十五年来从没那麽高兴过。渐渐地,附近的
居民都开始留意我了。
相信是牛师奶那贱人散布出去,而我爸那贱人肆无忌惮地骂街,加上继母那贱
人在任前人後又不让我接近珠珠,所以大家都知道了。常来偷看我。既已豁出去,
便也不介意了。
身材太好,纤腰只有二十四寸,令我引以为傲,看看那批女人的士啤呔,侧面
有如史诺比,我便掩嘴窃笑。
有时,我也爱涂脂抹粉了,匀上一抹腮红,娇俏可人。避免体毛有碍观瞻,还
使用市面新兴的脱毛纸,贴在腋下或小腿,扫匀之後用力一撕,毛便随纸脱落了。
乾净、迅速,一点也不疼,比膏或热蜡好得多了。打扮停当,上到街时,街口士多
的崩仔强便会对我眼睛色迷迷,我爱问他“今天好看吗,”他把握上下打量,说一
句“普通啦。”我便生气了,马上回去,重新更衣。还细意用摩士把头发蜡起,拈
几根刘海,轻轻作不经意状垂在额前,喷上水,再亮相去。
直至他忍不住也夸我漂亮时,才扬长而去,哼,烦死这贱人也好。上个月爸煞
有介事地告诉我,“你姑姐由纽约回来探亲,我们去吃填鸭,你那天要出席,知道
吗? ”他已有好一段日子不根我交谈了,这样叮咛嘱咐,无非是不想姑姐得悉我
们之间的不快。我懒懒地答“好吧”。
他再也不作声,转身而去,但又马上回头,严厉地吩咐“穿得正常些,别不叁
不四的去。家丑不出外传。你记得穿回男装”我不高兴他这腔调,好像我十恶不赦
似的。我又没犯法,也不侵犯他人的自由,甚麽“家丑”真是伤透了自尊心。我别
过脸去“我爱穿什麽便什麽”。
他又气得发抖了。他每次与我面面相觑时,都气得像个烟囱,冒出乌烟,抖个
不停。
没一次好脸色。令我情绪不安,神经紧张。必要紧握拳头,强行镇静。一紧握
拳头,我那曾受伤的手,会隐隐作痛了?这是甚麽父子关系呢? 好不心酸! 他
几乎直指我眼睛“那你不想去,我告诉姑姐你走了,不回来了。白养了廿五年,没
眼屎乾净盲”。
我跌坐床上。
犹幸约瑟夫对我始终那末好,他爱我如同爱妻。我把一切悲欢得失都托付给他
了。
每次他要我之前,我都会煮一顿好菜给他吃,还煲牛腩汤,好使他威猛些。
但,谁知会不会地久天长呢?
只怕见异思迁。只怕色衰爱弛。那麽多贱女人,总是向他放电,自动粘贴。万
一他不要我,我还有什麽指望?
我已众叛亲离,无地立足。每次瞥到他俊郎的俏脸,一定内心挣扎一番。啊秋
扇见捐,我会成为一柄秋後扇吗? 晚晚思潮起伏,不喝酒是睡不着的。
我还试探他情之真假。走到发型屋对面,拨电找他,尖着嗓子撒娇“约色夫,
你不知我是谁,我很喜欢你,天天在街角等你收工,好看你一眼才回家,我连做功
课也没做。
……谁,你不必理会,你肯见我吗?我甚麽都答应你……。“他竟没有
严词拒绝,竟没有! 可见还是不够坚贞。我十分痛心,忐忑不安地胡乱搁上听筒。
夜里放着唱片,听一首张国荣的歌,叫做“不 GUY的风”,真是如泣如诉,如
怨如慕呀。就在这一刻,我下定了决心回政府医院申请变性。不能失去他,不能失
去我的身份,失去我的自尊。空虚的身子,饱满的爱情,是的,我渴望着“新生”。
我不唤祖儿了,虽然这也是个男女通用的名字。我会改名“爱媚”,我将比世
间一切的爱媚更懂得爱,更爱得媚。明天。啊,我已急不及待。
明天,一定得问他“我像不像女人”。
一滴清泪缓缓地轻柔地悬挂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