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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他关上了门。
那天下午,我打发了两个病人,提早一小时下班。告诉秘书去看牙医。以防妻的问
候。
我在中环地铁站上车后,在座位中闭目养神,车晃荡前进,冷酷无情,不消一刻的
浑噩,车停了。我张目一看,哗,周遭死寂,只得我一人。——手中小说已在第十一页
折起。
上到路面,抬头见到“龙凤店”。然后见一丽人……。
我一脚仍留在这山野洞穴中,正趑趄好不好全身投入。
你知道吗?那卖“车票”给我的某先生,竟曾如此的安慰:“喏,如果发生任何意
外,你不能回来,我肯定双倍奉还!请放心。”
但是,眼前这位娇俏的少女,穿着各色零星布料拼合缝制的上衣,简单别致。听说
在明朝,她们这种衣服叫“水田衣”,真可与今日流行的披搭乞丐装媲美。
她天真烂漫地在酒肆旁喂鸡,一手持绣绢,一边咿咿呀呀地哼着歌。唱什么:“人
潇洒,性温存。似有意,若无情……”之类。
她一抬眼,与我四目交投。
嘿,本人就此触了电。
我当然明白:心理学上这种情形,便是“受惊”。但凡生疏的、缺乏经验的东西,
都会引致人类的疑虑及害怕。心理影响了神经细胞,和心脏节奏。故我焦灼、失明、失
聪、心跳、血液沸腾、酒醉,整个人接近溶解。直至她唤我:“唏——”
勉定心神,我望着地上团团乱转的小鸡:“我——小姐——”
她娇羞地说:“哥哥不在家,今天,不卖酒。”
“我不是来买酒的。”我连忙澄清。
“鸡——也不卖!”
我终于鼓起勇气痴望她:“你那么甜,真是比酒还迷人,我一看见你——”多肉麻,
真想以英语说出来,比较顺耳。
“哎呀,我们梅龙镇,守礼严明,怎可讲粗俗的话?咦,相公,你穿得这么古怪,
你是什么人?”
横里杀出一个粗暴的楞小子,也在打量:“凤姐,这衣着伤风败俗的男人是谁?”
她嗔道:“大牛不要多事,快去扫地。”
然后回眸:“待哥哥回来,再上门吧。”
她一甩辫子,说不出的俏媚,直勾去我三魂七魄。“小姐,你哥哥何时回来?——”
只见她欲关上店门了。在我正想作最后抢救时,忽见店侧踱来一名气宇轩昂,但又
色迷迷的男子。凤姐怕是十月芥菜,又无限娇憨:“我哥哥不在家,今天,不卖酒。”
“我不是来买酒的,”那厮道:“让我介绍一下,我姓朱,名德正,家在北京城,
二十岁,还没有订过亲……”
闹钟响了,原来本人已晕浪了一小时。
大势已去,我懊丧打道回府。
我又自那山洞往下移玉步。谁知在明朝,龙凤店之外,某一座山,某一个洞穴,竟
然是地铁站?真是匪夷所思。
“去到啥地方?见到什么?见到谁?满意吗?觉得如何……”
史泰龙一口气盘问。
在“欢乐时光”中,把酒谈心。
“觉得晕浪。”我余情未了。
“搅掂了?”他向我一举酒杯。
“没有。——她又结识了另外一个男人。叫朱德正。”
“喂,何以你面红?”
——我面红?本来不红,被他一说,马上更红了。
“糟了,动真情那么蠢?”
“没有,我怎会呢?不过,我不甘败在那厮手上。他又没一技之长,也不是专业人
才,只不过是皇帝——做皇帝是不必资历的。他甚至没中学程度。”
“那你向凤姐摊牌啦。”史教我:“告诉她你爱她,直接一点。这事件简单,最紧
要勇!女人而已,不管她生在哪个朝代,都喜欢男人勇。”
“我担心她受惊。”
“嘿!受惊?十个妇人中,有九个天生渴望被非礼。——你说,你见过我失手吗?”
“那你上次找的是谁?”
这一问,史泰龙略怔,才道:“哦,我找的是千古第一淫妇潘金莲。”
“吓?”我万分好奇:“她?”
“这有什么?”他回复往昔的骄纵:“西门庆搭上了花子虚老婆李瓶儿,她妒火中
烧,表面还得玉成其事,这般的难熬,我一上场,她也就‘达达,心肝’的乱嚷——”
“这女人好么?”
“她太劲,不中你意。”顾左右而言他。
“你可一矢三箭啦,”我艳羡:“那瓶与梅又如何?”
“女人,还是要鲜嫩的好,谁有兴趣要副榨汁机,温磨吐磨飞磨,像她在嫖我。—
—你运气不错,李凤姐,还怕不任你摆布?快点想办法,早日截糊才是正经!”他乘机
不再提及他的“女友”了。
惟史深明大义,实乃本人良师益友。好,一于截糊。
回抵府中才知道,我那精力充沛的妻,去了跳健康舞KEEP…FIT,温尘吐磨灭,未有
归意。
我便觑此空档,把《风流天子艳史》、《李凤姐》、《中国后妃列传》……等翻阅。
胸有成竹,得知以何种心理攻势去攫取芳心。
直至次日妻在什么妙妍雅集午餐例会中演讲,本人风度翩翩地列席时,心中仍萦绕
着凤姐音容,真是音容宛在。
妻在席间向二十八个八婆侃侃而谈:“——婚姻是很简单的一回妻,婚姻是蚌和珍
珠,一粒砂无意中走蚌的身体中,蚌不断地付出它底心血,来减少痛苦,终于,便产生
了一颗完美的珍珠了!”八婆们鼓掌,妻微笑致意。
我在心中想:“——终于,那只蚌也被人干掉了。”
但我也轻轻鼓掌,向妻投以欣赏的目光,我是一个多么完美的丈夫。
晚上,妻在枕边向我长篇大论:
“我旧同学CANDY,自加拿大回来,CANDY,记得吗?她想长住。她是读PR的,香港
适合她啦。不过,糟的是她可能有BB。她很羡慕我呢,一个仔一个女,你生意不错,家
中事无大小本人一手搅掂,你有不满意吗?你要求呀。……喂。你昨晚好象梦呓——”
“老婆,我也需要一个开口说话的机会呀。”
然后我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说:“我要五千元。”
趁她不觉,马上补充:“上次提了五千元是买礼物的,今次要做人情。”
“谁结婚?阿史?”
“不。是贺甩毛张离婚。”
“哦——”她稍顿,不虞其他:
“他俩也离婚了。不过我一直赞张太精明,她什么都写自己的名。听说她很有良心,
要了间楼,把雪柜留给老公;要了架车,把HIFI留给老公;要了个仔,把电脑留老公;
要了首饰,把股票留给老公……女人都心软的,不忍男人空手无依。”
我听了,不为所动,——这简直便是变相的温和的恐吓。哼,有什么要紧,可以从
头来过。
翌晚去参加甩毛张的离婚派对,他们六人十年如一日地谈女人经,把胭脂马品评,
人人都阅历甚丰,有时我也虚构一二,未几即被识破,他们给我改花名:“玻璃鞋”—
—一到十二点便要回巢去了。
但,嘿嘿,从今晚以后他们都不能再损我了,我已有了新“女友”。
起了个大清早,乘搭最早的地铁,时光倒流至我新“女友”之年代,只见凤姐倚栏
独坐,双目红肿,咦!有点不对头。——难道只两三天,情节便进展至第五十六页?
呜呼,形势不妙,凶多吉少。
我跟她招呼,她认得我,泫然的凤目一睐,叫我好生爱怜。我花了点唇舌,遵从史
泰龙的教导,勇敢直率坦白真挚地表达了对她的倾慕——真奏效,看来古今中外的女人
都有这个通病,便是爱听甜言蜜语,不分真假。但,我可是真的。我是得一知己,死而
无憾。
凤姐带点娇羞,含蓄地告诉我:“——他是皇帝。我见过他的玉玺。”糟了!
“呜——”凤姐一时悲从中来:“你走了后,他来过。我——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他今早回京去。”
“唉!注定的,这是天意。”
“他说过给我做皇后!”
“你不要信他,这些狗杂种皇帝,一个个都是大嫖客,他们浪费纳税人的金钱到处
去玩女人——”
“呜——”凤姐委婉哀恸,扑到我身上来:“相公,如今我怎么办?你要为我做主。
呜——不如我死掉好了!”
她做势要跳井撞墙之类,不过也不太积极,好等我有捉住她的时间。
我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