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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走这条路,没有解释,反正进去之后,苦头就大了去了。
陈奇瑜的部队堵住了后路,还站在两边的悬崖上,往下射箭、扔石头,没事还放把火玩,玩了十几天,彻底玩残了。
想跑是跑不掉的,想打也打不着,众头领毫无办法,全军覆没就在眼前,实在熬不住了。
使用杀手锏的时候到了。
'1693'
我说过,他们的杀手锏,就是投降,准确地说,是诈降。
没条件,谁投降啊?
——春节晚会某小品
很有道理,很现实,但在这里,应该加上两个字:
没条件,谁让你投降啊?
所以在投降之前,必须先送钱,就如同上次送给王朴那样。
于是头领们凑了点钱,送给了陈奇瑜。
然而陈奇瑜没有收。
崇祯没看错人,陈奇瑜同志确实是靠得住的,他没有收钱。
麻烦了,不收钱,我们怎么安心投降,不,是诈降呢?
但事实证明,头领们的智商是很高的,他们随即使出了从古至今,百试不爽的绝招——买通左右。
陈奇瑜觉悟很高,可是扛不住手下人的觉悟不高,收了钱后,就开始猛劝,说敌人愿意投降,就让他们投降,何乐不为?
陈奇瑜没有同意。
陈奇瑜并不是王朴,事实上,他对这帮头领,那是相当了解,原先当延绥巡抚时,都是老朋友,知道他们狡猾狡猾地,所以没怎么信。
我之前曾经说过,陈奇瑜是一个近似猛人的猛人。
所谓近似猛人的猛人,就是非猛人
他跟真正的猛人相比,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拿破仑输掉滑铁卢战役后,有人曾说,他之所以输,是因为缺少一个人——贝尔蒂埃。
贝尔蒂埃是拿破仑的参谋长,原先是测绘员,此人极善策划,参谋能力极强,但凡打仗,只要他在,基本都打赢了,当时,他不在滑铁卢。
但最后,有人补充了一句:
如果只有他(贝尔蒂埃)在,但凡打仗,基本都是要输的。
陈奇瑜的弱点,就是参谋。
和贝尔蒂埃一样,陈总督是个典型的参谋型军官,他很会参谋,很能参谋,然而参来参去,把自己弄残了。
军队之中,可以没有参谋,不能没有司令,因为在战场上,最关键的素质,不是参谋,而是决断。
陈奇瑜同志只会参谋,不会决断。
面对手下的劝说和胜利的诱惑,他妥协了。
陈奇瑜接受了投降,在他的安排下,近五万民军走出了车厢峡。
其实陈奇瑜也很为难,既要他们投降,又不能让他们诈降,要找人看着,但如果人太多,会引起对方疑虑。为了两全其美,他动脑筋,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方法:每一百降军,找一个人看着,监督行动。
注意,是一个人,看守一百个人。
想出这个法子,只能说他的脑袋坏掉了。
'1694'
跟上次不同,这次张献忠毫不拖拖拉拉,很有工作效率,走出车厢峡,到了开阔地,连安抚金都没拿,反了。
我很同情那些看守一百个人的人。
事情到这里,就算是彻底扯淡了,崇祯极为愤怒,朝廷极为震惊,陈奇瑜极为内疚,最终罢官了事。
了事?那是没可能的。
各路头领纷纷焕发生机,四处出战,河南、陕西、宁夏、甘肃、山西,烽烟四起。
估计是历经考验,外加焕发第二次生命的激动,民军的战斗力越来越强,原本是被追着跑,现在个把能打的,都敢追着官兵跑。比如陕西著名悍将贺人龙,原本是去打李自成,结果被李自成打得落花流水,还围了起来,足足四十多天,断其粮食劝他投降,搞得贺总兵差点去啃树皮,差点没撑过来。
到崇祯八年(1635),中原和西北,基本是全乱了,这么下去,不用等清兵入关,大明可以直接关门。
好在崇祯同志脑子转得快,随即派出了王牌——洪承畴。
在当时,能干这活的,也就洪承畴了,这个人是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手狠且心黑,对于当前时局,他的指导思想只有一字——杀。
杀光了,就没事了。
就任五省总督之后,他开始组织围剿,卓有成效,短短几个月,民军主力又被他赶到了河南,各地民变纷纷平息。
接下来的程序,应该是类似的,民军被逼到某个地方,被包围,然后被逼无奈,被迫诈降。
所谓事不过三,玩了朝廷两把,就够意思了,再玩第三把,是不可能的。
洪承畴已经磨好刀,等待投降的诸位头领,这一次,他不会让历史重演。
是的,历史是不会重演的。
这次被逼进河南的民军,算是空前规模,光是大大小小的首领,就有上百人,张献忠、李自成、高迎祥、罗汝才、刘国能等大腕级人物,都在其中。民军的总人数,更是达到了创纪录的三十万。
为了把这群人一网打尽,崇祯也下了血本,他调集了近十万大军,包括左良玉的昌平兵,曹文诏的关宁铁骑、洪承畴的洪兵,总而言之,全国的特种部队,基本全部到齐。
但凡某个朝代,到了最后时刻,战斗力都相当之差,但明朝似乎是个例外。几十年前,几万人就能把十几万日军打得落花流水,几十年后,虽说差点,但还算凑合。
和以往一样,面对官军的追击,民军节节败退,到崇祯八年(1635),他们被压缩到洛阳附近,即将陷入重围,历史即将重演。
但终究没有重演。
因为在最关键的时刻,他们开了个会。
'1695'
开会的地点,在河南荥阳,故史称“荥阳大会”。
这是一次极为关键的会议,一次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会议。
参与会议者,包括所有你曾经听说过,或者你从未听说过,或者从未存在过的著名头领。用史书上的说法,是“十三家”和“七十二营”。
家和营都是数量单位,但具体有多少人,实在不好讲。某些家,如高迎祥,有六七万人,某些营,兴许是皮包公司,只有几个人,都很难讲,但加起来,不会少于二十五万人。
当然,开会的人也多,十三加上七十二,就算每户只出个把代表,也有近百人。
简而言之,这是一次空前的大会,人多的大会。
根据史料留下的会议记录,会议是这样开始的,曹汝才先说话,讲述当前形势。
形势就别讲了,虽说诸位头领文化都低,还是比较明白事情的,敌人都快打上来了,还讲个屁?
有人随即插话,提出意见,一个字——逃。
此人认为,敌人来势很猛,最好是快跑,早跑,跑到山区,保命。
在场的人,大都赞成这个意见。
然后,一人大喝而起:“怯懦诸辈!”
说话的人,是张献忠。
张献忠,陕西延安府人,万历三十四年出生。
历史上,张献忠是一个有争议的人,夸他的人实在不多,骂他的人实在不少。
反映在他的个人简历上,非常明显。
但凡这种大人物,建功立业之后,总会有人来整理其少年时期的材料,而张献忠先生比较特殊,他少年时期的材料,似乎太多了点。
就成分而言,有人说,他家世代务农;有人说,他家是从商的;也有人说,他是世家后代;还有人说,他是读书出身;最后有人说,他给政府打工,当过捕快。
鉴于说法很多,传说很多,我就不多说了,简单讲下,这几种说法的最后结果:
务农说:务农不成,歉收,去从军了。
从商说:从商不成,亏本,去从军了。
世家说:世家破落,没钱,去从军了。
读书说:读书没谱,落第,去当兵了。
打工说:没有前途,气愤,去当兵了。
史料太多,说法太多,但所有的史料都说,他是一个不成功的人。
'1696'
无论是务农、读书、从商、世家、打工,就算假设全都干过,可以确定的是,都没干好。
为什么没干好,没人知道,估计是运气差了点,最后只能去从军。
从军在当时,并非什么优秀职业,武将都没地位,何况苦大兵。
当兵,无非是拿饷。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