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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炳用手指摸着安在天的背:“安同志,这是你的背吗?”
安在天:“对,我们一起回家。”
“我这一辈子,只有我妈背过我。”
安在天往外走。
阿炳:“别人都说瞎子的骨头最沉。”
安在天背着阿炳出来,进到院子……阳光下,安在天禁不住地眯上了眼睛。
阿炳:“有太阳,我热了。”
安在天笑了,说:“我们阿炳有多少天没有看见太阳了。”
阿炳认真地:“是太阳有多少天没有看见安同志和阿炳了……”
安在天背着阿炳走,各个房间都有人出来,他们纷纷怀着一种敬重、好奇、欢送的神情看着阿炳……
突然有人喊了声:“阿炳,你慢走——”
安在天一回头——顿时,众人都跟着喊:“阿炳,走好啊!阿炳……”
安在天对阿炳说:“阿炳,大家都在送你,好多人,所有的人……”
虽然阿炳一直没有回来,但胖子依然把房子收拾得窗明几净。这会儿,他正在用心地擦拭阿炳的收音机。胖子听见声音,扔下抹布,就往外跑去。
安在天已经扶着阿炳进院。
也许是久别的关系,也许是渴望照顾阿炳的原因,胖子看见阿炳,跑上来紧紧地抱住他,兴奋又冲动地说:“阿炳,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啊,我想你,阿炳……”
阿炳也抱住他,说:“我也想你,胖子……”
两个人跟兄弟一样的亲热。
胖子激动地“呜呜”哭了:“……你也不回来,我每天晚上都给你铺床、打好洗脚水……你不回来,我一个人好害怕,人家都说这院里以前住的地主老婆,因为小老婆气得上吊了,万一撞见女鬼……”
安在天:“胖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快叫阿炳进屋。你看看,你的鼻涕都沾到阿炳脸上了……”
阿炳:“安同志,我怕女鬼!”
安在天冲胖子一瞪眼:“哪儿来的女鬼?这都解放了,要破除封建迷信,你要有这思想,可得抓紧学习,尽快改正错误。”
三人进了阿炳房间。
阿炳:“这么香!”
胖子:“我每天都从院里给你采花回来。”
安在天:“先别花不花的,快给阿炳烫烫脚,让他赶紧睡觉。睡醒了我们去县城,给他理发。”
胖子:“安副处长,你还不知道?都不许去外面理发了。”
“是谁说的?”
“是金处长。”
七号院打破了往日的宁静,聚集了从来没有这么多过的人。
罗副院长正在问华主任:“华主任,听说你明天要走了?”
华主任:“明天中午走。”
罗副主任:“‘深海突围’行动还没最后告捷呢,你怎么就走了?总部有事?”
华主任:“主要是你们‘突围’胜利在即,指日可待,所以领导就又给我找事了”。
铁院长:“她现在是卫生员,谁受伤了她冲向谁。”
大家都笑了。
会客室,一张圆桌上放有几道菜,碗筷、酒杯也都已放好。胖子把从外面提回来的菜腾到盘中,李秘书在门口喊着开饭。大家陆续进来。阿炳由安在天扶进来,他已经理了发,显得精神多了。
李秘书吓了一跳,说:“阿炳,谁给你剪的头发?”
安在天不好意思地:“是我。别人给他剪,他不肯。”
铁院长:“今天,我们趁阿炳难得的休息时间小聚一次,大家都把酒满上。”
胖子和李秘书分头给大家倒酒。
铁院长:“喝酒是要有理由的,尤其是我们国家现在处在这种特殊时期,没有理由的酒是喝不下去的。但今天这顿酒,我觉得有充足的理由喝。第一个理由,也是第一杯酒,是要犒劳阿炳、钟处长、安副处长、陈科长,四位同志一个月来夜以继日的辛勤工作,并取得了可以说是令人振奋的战果!这一杯酒我先喝了,先干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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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算》第六章(2)
…
众人也纷纷举杯,喝下。
铁院长对华主任说:“第二个理由,也是第二杯酒,我代表701同志感谢总部华主任这一个月来对我们工作不遗余力的支持和帮助,同时也是为你明天的走饯行,祝你一路平安!来,喝酒……”
华主任一饮而尽。
铁院长又说:“第三杯酒,来,华主任,我们把酒杯端起来,再来单独敬一回阿炳。”
阿炳端起酒杯。
“阿炳,虽然我们现在还有将近三分之一的敌台没有找到,应该说还没有到总结表彰的时候,但是我坚信,这个时候一定有,而且我自信不会太久远,”铁院长转对大家,“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都说是。
铁院长:“听到了没有?阿炳,大家都相信我们最后一定会取得胜利。为什么?因为我们有你,你带领我们走出了困境,你是我们克敌制胜的法宝。所以,今天我可以提前告诉你,我们701要给你立功,立大功!来,阿炳,我们把这杯酒喝了!”
他又干了。
阿炳有心事,但还是喝了不少酒,满脸通红,人也有些兴奋,开始主动敬人酒。他首先敬的当然是安在天:“来,安同志,第一杯酒,我敬你……”
安在天拿起酒跟他碰杯,说:“阿炳,今天我们放开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了酒,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去把剩下的敌台找出来。”
阿炳却放了酒杯,生气地:“你……安同志……不相信我……我跟你说过,没有了……电台都找到了……没有了……都找到了……明天我不去了……以后我也不去……不去了……”
众人听得都傻了,纷纷放下了酒杯。
阿炳把酒杯一下子摔到了桌子下面:“没有了,没有电台了……安同志,我不骗你……我要回乌镇,我要找我妈……只有我妈知道我从来就不会骗她……你不是我妈,你不是我另一个妈……”
安在天刚要上前扶他,阿炳竟一把推开安在天,随后自己也滑到了桌子底下。被他摔了的酒杯碎了,里面的酒洇湿了木地板。四周全是人的腿,却都像钉上了一样,无人在动。
刚才吃饭的人,除了阿炳和胖子,都在这里开会。
安在天:“……到目前为止,我们一共找到并控制对方86部电台,共计1516套频率。但据我们掌握的资料看,静默前敌人共有108部电台、2217套频率,数字上看是一目了然的,我们起码有四分之一还要多的电台没有找到。从电台的结构关系上看,这部分电台主要集中在两大块,一是1号台,主要是台湾与北京、上海和大阴山匪军联络的电台,二是2号台,即北京、上海、大阴山三方平行联络的电台。”
华主任:“这恰恰是敌人目前最重要的电台。”
陈科长:“有没有可能……他们取消电台,改成有线联络了?因为这些电台很重要,怕我们拦截,所以……”
铁院长摇摇头:“这不可能。有线就是电话,电话更不保密,而且最容易拦截,尤其是在战场上,敌我阵地相距不远,派一个侦察兵过去,接一个线出来,就什么都解决了。我赞同钟处长和安副处长的意见,下午看资料我就觉得奇怪,还有敌台没有找到……”
晚上,会议继续。
铁院长:“……现在的情况是这样,一边是不容置疑的资料,表明我们还有敌台尚未找到;一边是绝对自信又绝对值得我们信任的阿炳,认为所有敌台都找完了。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我们要分析的就是这个,为什么阿炳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不用说,这肯定是个错误的结论。”
众人盯着安在天看。
安在天平静地:“应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那些敌台至今没有露面……”
铁院长打断他:“这绝对不可能。”
安在天:“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些敌台以一种与现有敌台截然不同的形式存在着,否则阿炳不会一下子变得束手无策。”
铁院长:“对,阿炳的错误,或者说阿炳的自信,事实上就是告诉了我们这一点,那些敌台以我们想不到的方式在活动,那么可能是什么方式呢?”
华主任:“不外乎两种情况,一种是联络时间变了,与我们掌握的资料不一样,以至于我们搜索的时间老是和他们联络的时间擦肩而过,错开了;还有一种可能是,使用的机器跟现有的敌台完全不一样,是一种崭新的机型,从未有过的,我们不知道,也想不到的。”
安在天:“这两点我们都考虑过,前一种可能性不大,因为我们后来几天已经有意识地调整了搜索的时间段,包括其他侦听员。事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