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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第7届 麦家-暗算-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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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叫我是译电员呢?所有电报都从我手上过,不知道是假的。”
  “是啊,什么都瞒不了你,也离不开你。”
  手电筒光一闪,有脚步声从楼梯下来。
  罗进问:“怎么样?有问题吗?”
  楼梯上的人边走边说,他就是刚才在外面整天线的人,年轻时的铁院长,地下电台报务员,代号叫“火龙”。他回答:“因为雨水冲刷,天线的接口松了。”
  三人都起身,钻进布帘子里。
  钱之江走过了一栋高三层、U字形的办公楼,一辆三轮摩托车飞驰着超过了他,停在左侧楼前,那是特务处的办公地。
  特务处处长黄一彪正站在楼前与人说话,看见车上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下来,正是摔伤被活捉的“断剑”,问:“其他人呢?”
  便衣跳下车:“报告处长,只有这一个活的了。”
  黄一彪大声地问道:“有跑掉的吗?”
  “应该没有,都被打死了。”
  黄一彪“哦”了一声,走到“断剑”面前。“断剑”显然刚挨过打,嘴角还流着血。黄一彪假惺惺地掏出手绢,拭去了他嘴角的血,说:“有必要为几个东躲西藏的土包子流血嘛。我说这位先生,长相很斯文,实在象个读书人,为什么不放聪明一点儿,好汉不吃眼前亏呢!生命乃父母所赐,万不敢轻待之。”
  “断剑”凛然的样子,不看黄一彪。
  黄一彪嘿嘿一笑:“都这样,开始还挺有骨头,但我会叫你变成软骨头的。”
  钱之江从“断剑”身边过去,雨顺着伞沿,往下滴答着水珠。钱之江已走过他们,看不见他们了,只听到黄一彪喊了一句:“带进来!”
  特务押着踉跄的“断剑”进了楼,几乎是被拖了进去。
  钱之江也到了机要处的楼前,他收起伞,甩了甩水……
  里面空间比外面大,有十来个平方,但东西也不少:收报机、发报机、发电机,各种机器的空纸箱子,桌椅、沙发等。这里的东西大多应急而来,但来了以后好的、坏的都留下来了,久了就有点儿像个废品仓库,说明他们已在此工作时间之长。“火龙”走到工作台前,先理了理两股电缆线,然后坐下,操作起机器,给人一种如入无人之境、一切都在他得心应手中的感觉,每一个动作都是无意的,但又是从容的,尤其是他一手转动频率旋钮,一手随时准备抄收的那个感觉,更令人叹为观止。各种调子不一的电台声音在他停停续续的转动中纷呈。
  突然,某个特定的调子出现了,“火龙”的左手硬在那里,右手随之动。稍作记录后,他高兴地叫了一声:“没问题了,他们正在呼叫联络。”
  “老虎”看看闹钟:“可还没到联络时间呢!”
  “火龙”:“这说明有急电要发。”
  罗进看着他们,随之响起了“滴哒滴哒”声响。
  “老虎”是年轻时的丁阿姨,地下电台译电员。那个时候,她与“火龙”刚刚结婚,还没出蜜月阶段呢。罗进是中共上海地下党组织电台负责人,代号“白兔”。因为是大高个,又是领导,组织内部人都喊他“大白兔”。他和安在天的母亲表面上是兄妹关系,所以也是天天的“舅舅”。
  同样的“滴哒”声也在这里响着。报务员是一个年约25岁的姑娘,名叫裘丽丽,她当时脱岗正在一旁偷着煮咖啡,听到“滴哒”声后,赶紧跑了过来。钱之江恰好从外面进来,随口问道:“有事吗?”
  裘丽丽发着牢骚:“这不刚上班就有事了,现在又不是联络时间,瞎叫唤个什么?”
  钱之江:“这说明有急电要发,注意守好。”他阴沉的脸,声音冷冷的。
  裘丽丽不时回头看着咖啡。
  国军的机房是很象样的,同时有三个报务员守着三台机器,还有一个值班组长。钱之江问组长:“今天你值班?”说完,看值班记录。
  咖啡“扑”了。裘丽丽想过去,这边“滴哒”声却不断。钱之江走过去,把咖啡拿开了……
  与此同时在南京一个机房内,“嘀哒”声不变,一只手在不停地发报。突然,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摁住了发报者的手。
  发报者吃惊地抬头看他。“白手套”说:“更换频率,增加一级密度!”他的口气不容置疑,声音是冷的,背影也给人一种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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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第二十一章(6)



  发报者问:“这……换……多少?”
  “这要问你。”
  发报者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准备翻找,却被“白手套”甩到一边。
  “白手套”:“你以为这联络表那么可靠吗?你有共党就不可能有?”
  发报者无所适从。
  “难道你们每天联络就没有一点儿默契?这是一份绝密又绝密的电报,绝不能让共党截获了!”
  这边的滴哒声还在响着,“火龙”却将铅笔一甩,不解地说:“怪了,没发报就说再见了。来,快看看,这上面说的是什么?”话音刚落,“滴哒”声也石沉大海了。
  “老虎”接过“火龙”递过来的电报纸,当即翻开密码本,译了起来。
  “老虎”:“就一句话。请启用新频率,为我部张连富之妻即汪莉莉生辰的日、月、年。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罗进:“临时更换频率,肯定有重要情报。”
  “老虎”:“快找找看,能不能找到?”
  “火龙”:“这太难找了。”
  “火龙”摘下耳机,给人感觉他似乎不想找,但其实他是想用两台机器来找,这样必须使用听筒。他戴上两只听筒,双手转动着两台机器的频率旋钮……
  在特务处行刑室,桌上放着一只鸡蛋和一只铁蛋,黄一彪拿起鸡蛋,问:“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这是什么?”
  “断剑”掉头不理。
  黄一彪问在场的特务:“那你说,这是什么?”
  “鸡蛋。”
  黄一彪哈哈大笑:“不,这不是鸡蛋,这是共军,共军现在就是鸡蛋,太不堪一击了!”他举起铁蛋,手一松,铁蛋把鸡蛋砸个稀烂。
  黄一彪得意洋洋:“看见了吧?这就是做鸡蛋的下场。我可以透露给你一个内部消息,蒋委员长已经下了剿匪的死命令,快则半年,慢则一年,所有共匪,明的暗的,山上的山下的,城里的城外的,都会象这个鸡蛋一样,粉身碎骨,一个不剩。你是要继续做鸡蛋,还是准备改头换面做一个铁蛋,你自己选择。”
  “断剑”好像没听见的样子。
  黄一彪上前劝道:“识实务者为俊杰。现在的上海不是一年前的上海了,这一年来,你们的人死的死,跑的跑,投降的投降,还有什么组织?一群散兵游勇而已,想翻天覆地那是白日做梦,不可能的。就剩下你们这些小兵小虾在这里瞎扑腾,伸着脖子等死。你想死吗?做这个鸡蛋吗?还是做铁蛋?”
  “断剑”仍然不理。
  黄一彪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他拍了一记桌子,骂道:“皮之不存,毛将安傅。共党的上海地下组织已经被我们剿杀得行将殆尽,如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的了,你还如此执迷不悟?好,你不仁我不义,该请你尝尝苦头了。”
  只见他一挥手,墙上的一扇铁门打开了,里面射出一片耀眼的光亮。
  “断剑”被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呛得一阵咳嗽,他不由抬眼看去——
  水泥地上,横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脚上钉着一副铁镣,鲜红的血从那一动不动的肉体往水泥地面滴落……
  钱之江的暗室就是办公室里的办公室,是一间特别的屋子,墙上挂满了几大战区的军事地图和各类图表,还有两块对面的黑板。几乎没有什么家具,没有办公桌,没有座椅,只有一只茶几,孤零零地立在屋子中央。茶几上摆着一只香炉。窗外有落雨,发出“滴答”声。
  钱之江的手上环着一串佛珠,他点着一只香,双手虔诚地插进香炉。不远处,突然传来人受刑的惨叫声。
  罗进不见了。“火龙”依然在搜找逃走的敌台。“老虎”也找了台机器在找,她没使用耳机,声音直接从扬声器中传出来。她做这个工作明显没有“火龙”干练,需要不时地请教“火龙”。这会儿,她正好找到一个电台。
  “老虎”:“你听,这是不是?”
  “火龙”松开一只听筒,听了一下,摇了摇头:“这是K-300机型的声音,我们找的是K-500型发报机的,声音要清爽一些。”
  裘丽丽已经抄完电报,递给值班组长。值班组长看一眼电报,道:“哟,是份特级电报!”他立即奔往破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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