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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绿鸣打开电脑,看到贴子,也吓了一跳,电话打到校长办公室颤颤惊惊地对校长说:“跟贴得太多,我怕删了之后情况会更严重。”
校长声音冰冷地说:“删掉,你过来。”
苗绿鸣只好把贴子删掉,硬了头皮到办公室,校长端坐在大班桌后,严厉地看着他,看得苗绿鸣头都不敢抬。
“怎么回事,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苗绿鸣原本低着的头给这句话吓得刷地抬了起来,“校。。。。。。校长,这个贴子不是我发的,我真的不知道。”
校长的眼睛从镜片后盯了苗绿鸣好一会儿,然后慢条斯理地说:“这个嘛,我信你。你年青人,一贯也老实,胆子还没有这么大,我只问你,你是版主,能不能,查到发贴人的IP地址?”
苗绿鸣大吃一惊。
总算明白了,校长不是来对他兴师问罪的,是要他做叛徒的。
学校里八十来位老师,的确都有IP地址,但是,为什么叫他查?信息中心的人呢?还是说,他们已经拒绝了,校长看他是一个突破口,他苗绿鸣看上去就是那么懦弱那么象叛徒?
电光火石之间,苗绿鸣想起去看苏剑时他说过的一句话:过两天,我要做一件事,为学校的老师们,做一件事。也算是我这辈子没白活。
苏剑。
苗绿鸣也许不是一个坚强的孩子,没有什么信养,也许换了别人他会做一回叛徒。
可是因为是苏剑,所以,不行。
苏剑是朋友。
所以,不行。
苗绿鸣摇摇头,“这个,查不到的。”
“工作面前,不要敷衍啊,还没有试,怎么就说查不到?”
“如果他是在外面网吧里发的贴,我们就不可能查得到。”
“是吗?”校长拖长了声音说。
“是。”
“那么,你做为BBS的负责人,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是要负很大责任的。”校长似笑非笑地说。
“是,我的错。”苗绿鸣咬着牙。
随后事情的发展不仅大大出乎苗绿鸣的意料,也大大出乎校长的意料。
BBS上的贴子被删掉之后没过两小时,同样的一篇贴子在西祠胡同小学教师联盟上又贴出来了。
不过半天功夫,贴子已被顶到第一位,回贴如潮,许多许多教育界的黑幕开始被揭出来,并且开始了争吵。
接下来,市区教育局被震动了。
校长突然成了西祠上大大的名人。
他的名字被人编成了代号,黑麻麻的三个缩写字母,无数次地出现在回贴里。
从那一天起,苗绿鸣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他每天中午和下了班之后都要到校长室,坐在那昂贵的肯特沙发上,趴在面前的茶几上写检查。
每天写。
写完了,校长会拿过去认认真真,逐字逐句地看,所以他必须写得每天都不重样,每天变化着词句分析自己,批评自己,贬低自己,抵毁自己,打击自己,挖掘自己心底里可能有的阴暗面。
几天写下来,苗绿鸣一阵儿一阵儿地犯迷糊,是不是自己真的如此十恶不赦。
其实,校长与领导们也知道这事儿跟苗绿鸣关系不大,甚至可以说完全不是他的责任,但是,因为找不到那个发贴子的人,网上又闹得实在是沸沸扬扬,据说市里可能会派了工作组下到类思来,他们慌乱,他们也害怕,他们更是有气无处撒,对待苗绿鸣,便成了一种泄愤般地不依不饶。
苗绿鸣从来不知道坚持是这样一件劳力更劳心的事情,每天咬着牙,挣得牙跟都酸软了。
学校老师们的日子也开始不好过起来,大会小会地多起来,还有各类分组会议,目的说穿了只有一个:排查,找出那个人。
西祠的贴子于三天后的一个下午突然被删了,但过了四十分钟,由于老师们与版主交涉,又出现了,跟贴已突破五千。
宋青谷用了两天的时间,拐弯抹角地把苗绿鸣学校发生的事了解了个清清楚楚。
宋青谷只觉得肝都痛起来,坐在那里抖得如同筛糠一般,伸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大耳括子,还好办公室里没有人。
打你个没用的宋青谷,他想,居然让人这么欺负绿绿!这么些年在南京新闻界算是白混了!
依着宋青谷的性子,弄清了这事是要马上暴跳起来的,这一次,因为事情牵涉到绿绿,他有也一分格外的谨慎沉稳,一个早上没有出去拍片子,把事情反复考虑了几遍,然后才拿起话筒开始打电话。
宋青谷心里,还有另外的一番痛。
原来,在绿绿的心里,他竟然是这样一个不能依靠的人,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居然没有告诉他。
他不知道,其实,苗绿鸣也想说来着。
但是,他也有他的顾虑。
他深知宋青谷是一个火爆的脾气,知道了这种事,难保不发疯,冲动之下,很难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事。到那时,就不是他苗绿鸣丢了工作那么简单的事了,弄不好,两个人的关系也会暴光,并且被人拿来做文章,那种后果,宋青谷与他苗绿鸣都承担不起的。
两个孩子,怀着维护对方的心,却怎么就弄得远了距离,乱了心肠。
一个星期以后,那张贴子终于还是被西祠删除了,学校里也慢慢地平息下来。却只见校长大人再也不坐他的“蒙的窝”,私人司机也辞了,天天夹了公事包挤公车上下班。
苗绿鸣的检查也写到了头。
宋青谷与苗绿鸣两个人现在回到家,真的有点儿面对面不知话从何说起的感觉。
宋青谷特别特别地想摸摸苗绿鸣的脑袋,他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想亲近苗绿鸣,却又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不敢亲近他。
绿绿说的:你不值得四个字,象千斤重锤,把他打得七昏八素,五迷三道。
他想起自己曾在气头上骂过绿绿淫荡,那么重的词,居然被他用来刺痛绿绿,宋青谷觉得自己真挺该死。
但有一件事他明白,绿绿骂他,不是一时之气。
自己与绿绿之间,是出了大问题了,也是,该正视的时候了。
以往的许多次,出了问题,仗着绿绿好脾气,搪塞一次又一次,这搪塞生生弄乱了他们的生活。
这山也不再青,水也不再绿了。
所以,这一次,宋青谷对自己说,别再打马虎眼了。
只是,宋青谷想,我不在的时候,还有谁会护着你?
31
苗绿鸣与宋青谷决定暂时分一下开。
这是两个人共同做出的决定。
宋青谷说:“找到地方,我会搬出去住两天。”
苗绿鸣说:“不行,要搬,也是我搬才对。”
宋青谷说:“绿绿,不瞒你说,从非典那次之后,这房子产权证上的名字,我根本就没改过来,绿绿,这房子是你的,你明白吗?你一个当小学老师的孩子,要干多久才能在南京这地方买上一套房子?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你。。。。。。你明白吗?”
苗绿鸣低着头说:“我明白的。”他的心里,堵得要死,很多话说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宋青谷干干地笑:“明白就好。我这个人,不太。。。。。。不太会表达。常常。。。。常常词不达意。”
苗绿鸣突然心如刀绞,摇头再摇头。
宋青谷又说:“绿绿,有件事,你得听我的。我。。。。。。我跟陈护士长说了,给你安排体验一次。你们学校,几年也不弄个体验。护士长说了,其实人每年都得体验一次,有个什么病痛,也不至于给耽误了。行不行?这个星期,你请个假,我陪你去,半天就成。”
苗绿鸣点点头。
尽管在类思,请假有一点儿难度,苗绿鸣还是硬着头皮请了,没想到这回校长答应得倒快。
宋青谷带他到了鼓楼医院,陈护士长早就等在那儿了,她也是老熟人了,只当苗绿鸣是宋青谷的小表弟,热情地带他们去了体验中心。
陈护士长低低地问宋青谷:“你这两天感觉怎么样?”
宋青谷有点儿慌张地看看苗绿鸣:“我?我挺好。”
陈护士长看出点儿苗头,声音更低一点:“你的结果还没有出来。一有消息我给你打电话。”
宋青谷陪着苗绿鸣一项一项地查,除了肝功要等两天出结果,其他的各项都正常。轮到最后一项,苗绿鸣打了退堂鼓。
宋青谷半蹲在他面前,“去吧。”
苗绿鸣低着头:“算了吧,我。。。。。。以前做过的。”
宋青谷说:“也不是很痛。现在的管子换了比较细的了。”
苗绿鸣说:“嗯。”
宋青谷说:“要不,我陪你进去吧。”
苗绿鸣抬头望望他,终于点了点头。
医生把那细长的金属管子拿过来的时候,苗绿鸣的手心便开始冒冷汗,那管子的一头有闪着光的小小探头。
医生把一个口环塞进苗绿鸣的口里,那管子便一直地从嘴巴里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