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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片是什么时候寄来都好,请你决不要忘记。
不消说相片也是物质的,但是呢……哥哥!哥哥呀!请你请你请你永远地超过我们的坟墓直到生活的那边也使我们的心和血流融成一个罢!真个是这样的时候,我的幸福是再没有超过这以上的了。
临时试验来了吗?真的辛苦呢。但是身体是大事,用功也不要太过余了,好生注意罢。我朝夕都在为你祈祷,你千切不要太把身子看轻了。一向怕又要忙了,没有时候写信,请你不要见怪。
今天是只写这点要事。
第十八信 十月十五日
等了又等的信到今天礼拜日才到了。我是等得怎样地焦急哟!我怕你病了,你果真病了吗?哥哥,你怕是太罣念了我的原故罢?啊啊,我怎么好呢?都是我的不是使你常常罢念我,啊啊,我怎么好呢?假使我是再近得一些,不怕就有天大的事情我也要丢下,跑去看你,但是太远了连要走也走不动呢。真的对你不住,你请容恕我罢。你现在好了些吗?我一点也放心不下,我不晓得怎么的好,我纵横不久是要离开病院的,我就来看你可以吗?
你病了也还在进学校吗?你请医生看一看怎么样呢?定然是神经衰弱罢?
我近来被怎么也不能说出的冷寂包裹着,我几次想无论有什么事都不管,我要跑到你那里去在你面前尽性地哭。啊啊,我要到我病了的哥哥的面前尽性地哭!啊啊,哥哥,你现在怎样了呢?我每晚每晚睡在床上,时而哭,时而苦闷,我等望着你的消息,你是真个病了!(此信不全。)
第十九信 十月十六日晨
哥哥,你的病怎样了呢?不能睡真是辛苦呀,头还是痛吗?我此刻记起来了,我们八月尾间在月岛海岸上徘徊的时候,哥哥的心脏的鼓动隔着我们两人的衣服也传到了我的身上来。啊,哥哥,那时候我不是说过你怕是得了心脏病的吗?哥哥,你现在又心悸亢进往起来了吗?我怕你的确是神经衰弱呢。啊,哥哥,你定是因为思念着我才得下病的,这怎么好呢?我今天早晨起来把退职的愿书都写好了,我想立地交去,乘午后的火车便到冈山,我到明天午前的十点钟便可以到我病了的哥哥的怀里。啊啊,我是怎样地想飞,想飞到你那儿去哟!但是想到做事太着急了的时候,每每会招失败。我在感情达到高潮的时候每每不顾前后地做了些事情出来,弄到自己把自己陷着了的,不知道有多少次呢!哥哥,我一人倒不要紧,现在的社会怕还不是许我们聚首的时候罢?我时常想着到我哥哥那里去,我们一同携着手走向死路,我们的尸首也不许暴露在世间,不许一个人替我门流一珠眼泪。……啊,但是,哥哥,你看我是怎样地魔性的女子啊!哥哥,你的身子是很可保重的,你的祖国需要你,你的家族也不知道在怎样期待你呢!你要好生保重呀。你的病总怕是神经衰弱罢,你请医生来诊察一下罢。我的退职的愿书还揣在怀里,我随时都可以递上去,望你快回我一封信,不要说假话罢!假使是沉重,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来,哪顾得世间,哪顾得职业,哪顾得生活呢!我唯一的依赖者的哥哥,我的生命的生命,上帝哟,你也要替我剥去吗?我要尽我的力量来反抗呢!啊啊,哥哥。我不知道写的是些什么。我这几晚都是夜勤,我已经三晚上不睡觉了。不睡觉真苦呀,哥哥,你怕不止三晚上不曾睡足罢?我的眼睛痛得要暴裂的,一样是睡眠不足的原故呢?还是眼泪太流多了呢?哥哥,我在无人处的时候便要哭,我觉得我们两人的暗淡惨酷的未来已经张开着口要吞没我们,我觉得上帝在和我们作弄。我们的恋爱到底要悲惨到怎样的地步呢?啊啊,我病了的哥哥,假使我能代替你呀!你快回我一封信罢,只消写一个字都好,你叫我来我立地便来。你请给我拍个电报来罢,就用个“来”字呢,啊,我是怎样地担心着的哟。啊,哥哥!
第二十信 十月十七夜
电报!午后三点钟的时候,我的同事给我送了一通电报来,啊,哥哥,我是怎样地惊惶了哟!该不是我病了的哥哥死了罢?啊,单是这样的一个想念怎样把我全部的存在都掀翻了哟!啊,哥哥!你真个是无事么?你不要谈假话呢。我战栗着的手把电报拆开看时,我是怎样地不相信我的眼睛哟。啊,哥哥,你真个是无事吗?我直到今天晚上接到你亲手写的信我才放了心。我的哥哥,我真感谢你呢。你的心时常是那样亲切的,你写信来就好了,何必还要打电报呢。我真不该使你这样担心,我真是对不住你。我近来不知道是什么原故,什么思虑分别都没有了,简直就和三岁的小孩一样。哥哥,你真不幸呢,你遇着我这样的一个女子,请你请你恕我罢。
但是我是多么安了心哟,我自从知道哥哥病了,便怎么也不能放心,一天到晚连饭也不想吃,晚上有夜勤不消说是不能睡觉,就是白天有休息时间我也不曾阖过一次眼睛。我在无人处便忍不住要流眼泪,我想写信也写不成条理。啊,我现在感着这样满足的谢意,我是这样恬静了。哥哥,我真感谢你呢。你以后总要好生保重才行。你的伤风已经好了吗?神经衰弱吃药是没有效验的,你顶好是要把一切过往的事情忘了,生活要有规律。哥哥,你前回不是说过你静坐过一年,还洗了一年的冷水澡吗?你近来完全没有静坐了吗?这都是我的不是。听说洗冷水澡一层对于神经衰弱是很有效验的,但你要留意不要又着了凉才好。
第六节
第二十一信 十月二十夜
今晨接到你恳切的信,真是欢喜。我深深地谢你。今天午前太忙,连读信的时候都没有,到午后来才得展读了。你的身子完全复原了,我真是欢喜。是你的朋友中有人死了吗?还是追悼的你国内的那位夫人呢?真的,死是一生之中最后的最悲惨的悲剧。假如我自己见背于我所最爱的人的时候,我怎么能够生存在这世上呢?
人到属纩时的惨状我凝视过的回数很多。在那样的时候我总不知不觉地要流眼泪。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故,但总有无上的悲哀潮涌上来,竟至不能不哭。我这样每被小姐们嘲笑。许多的同辈看着人的临终也能漠然不动,我真不了解。我自己也晓得死也并不是生的反对,并且有许多圣者是死以求生的,如象耶稣更是为使他人活而自己就死。要高高地上升的时候,不能不深深地下沉,这我也是很知道的。生死只是表现的变迁,我虽然深信不疑,但在辞世之时的确是最悲苦的罢?
十二点钟已过,打了一点钟了。自己的职务算告了终结。哥哥,你此刻做的是什么好梦呢?你是梦见祖国?还是梦见你怡乐的家乡?怕是罢?院内的人都入了欢娱的梦境,但我却不能不这样彻夜地做苦工。是幸还是不幸,我是全然不知道的。但是我想到我这样能够比别人还多做得一些工作,感谢和喜悦不觉便涌上胸来。
我顶喜欢的庄子的鼓盆的故事也拜读了。好象古时的人(就象庄子一样的人)都是在作假的一样。一点悲哀也没有,真正是由衷地喜悦,那也不能说是不好。但在事实上恐怕不能够罢?悲哀不是当然应有的吗?那样的超人的心在我是不能了解的呢。好,不多说罢。“不语是花”呢。
哥哥的关心我很多谢,但我另外也没有什么不满足的。我今年春天到此地来的时候,穿的衣裳及其他种种的物品都留给弟妹们了。我自己只赶我自己的力量得来的一点少许的衣裳带了来,多数的衣裳大抵是给现在住在东京的妹子去了(多是我母亲缝给我的)。我自己是以自力得来的物品为限度的。要起不知足的心肠时,便这样也不足,那样也不足,会闹到没有尽头。我的主义是什么事情都以被赋与的物品而满足。我虽然什么也没有,但没有不足的事情,请你不要担心,你的心我是很感谢的。
哥哥,你倒要应该保重,不要再受风邪才好。
哥哥的国度是大陆,什么事情的规模都是很宏大的。太狭小了的,我不喜欢,我是比较地爱远大的人,宏大的景致我尤其爱好。我对于哥哥的国度有一种怎么也不能说出的倾慕,你归国的时候,千万不要留我一人在这里呢!真的你要把我带去呀!
我替你缝了一件“羽织”①,一条“袴子”②,费了一个月的工夫才缝好了。在外边托人缝原是可以早办到的,但我想要你穿我自己手制的衣裳,所以偷些时间来缝,竟至费了这么久的时候。真是害羞得很,送也不好送得。但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