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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朱乙就开讲了:朱家、郭解是人心目中的英雄,没有谁比他们更感人了。司马迁笔下的朱家、郭解更是生动,人们都听痴了,听傻了,愿意用自己的一生去追求朱家、郭解,能与这样的人在一起,是一生的幸福。朱乙仿佛自己就是郭解,他讲郭解时讲得太生动了,郭解个头不高,不就像他朱乙一般的貌不惊人吗?但郭解是大侠,是他生命中最钦佩的人物。他讲得血脉贲张,讲得围听的人都痴痴迷迷。
有人问,这么好的文章,是司马大人写下的吗?
朱乙笑,你以为还有谁,能写下这文章吗?
那人又问,朱家郭解不是皇上要杀的人吗?司马大人怎么能这么写?
朱乙冷笑,你知道什么?司马大人不畏强暴,皇上也佩服他。
朱乙正讲得高兴,身边的几个人突然出手抓住了朱乙,把他的头强摁在桌上,茶也洒了,酒也倒了。朱乙大喊,混蛋,你们要干什么?
这些人喊:奉丞相令,捉拿郭解反贼余党!
御史大夫上折子,奏司马迁车夫横行不法,到处煽动造反,现已被拿住,请皇上裁处。
司马迁这一天想要回茂陵,车夫朱乙没来,他心中隐约有些不安。朱乙这人重然诺,守规矩,绝不会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他一定是出事儿了。直到廷尉张汤告诉他,他的车夫朱乙已被下到大牢里,他才知道。当御史大夫的奏折到了司马迁手里,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有御史大夫,背后就一定有刘屈氂。如果是刘屈氂想整他,一定会痛下杀手。司马迁好几次从死亡之中逃脱,这一回他心里很镇定,他想先去看看朱乙,问问朱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张汤陪他去狱中看朱乙,朱乙被打得皮开肉绽,一见到司马迁,就咧嘴乐了乐。司马迁问他话。他说,能不能请廷尉大人走开,让他单独跟司马大人说几句话?他说得很恳切。
张汤冷笑,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要做什么。你是想告诉司马大人,要他舍了你,你想说你恨司马大人,给他做车夫,就是想杀他,是不是?
朱乙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张汤这几句话,把他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主意给弄得没用了。朱乙还不明白,朝廷上的权势之争是要死人的,任何一个拿来做说头的缘由都能引发一场灭族之罪,引发一场动乱。他也不知道刘屈氂算计司马迁了,他只不过是一个缘由而已。
张汤说,你给司马大人带来了麻烦,但不是你,别人也会给他带来麻烦。
司马迁想着去淮南王府那一次,刘屈氂就曾告过他,想要他一死。但刘彻放过了他,刘彻很清楚地告诉他,他是放过了司马迁。这一回把朱乙抓入狱中,就是要旧事重提。
朱乙没办法了,念叨说,我怎么办,我怎么办?我不能害了司马大人,我不能害他呀?
张汤拿着一些竹简,告诉他:有许多人作证,说你在酒馆里蛊惑造反,说朱家郭解是正义的。
司马迁不语,他像那只吃过肉的老鼠,躲在洞中。突然想到,假如当初张汤没有发现是那躲在洞中的老鼠拖走了肉,结果又如何呢?张汤就不会做廷尉,就不会审人、杀人,一切故事就不像现在这样子了。
张汤说,你会害了司马大人的。
张汤一走,朱乙就抓住司马迁的手,急急地说,我不想害你,我不想害你!我去讲你写的书,谁都乐意听。他们给我倒茶,给我斟酒,我可不想害你,司马大人,我怎么办?你说,我要不要说不是你让我做的,我只是自己愿意去讲的?我要不要自尽,一死来救你?
司马迁招呼他坐,告诉他为什么会出现这件事。刘屈氂想要他死,这件事会从朱乙开始,到司马一家全部被诛灭为止。
朱乙流泪,怎么会这样?大人的书眼看就写完了,怎么会出这种事儿?
朱乙拿出他那玉石瓶来,这种小瓶子,他曾送过一个给司马迁。司马迁曾经自尽,但没死成,看到这小瓶子,司马迁跟朱乙的心就又贴近了一步。他说:把瓶子给我。朱乙不给,说,我可不想受罪,他要是折磨我,我就死。
司马迁冷笑,你还要学郭解?郭解就像你这样吗?你佩服英雄,可你没有那胆子,你想死,就死吧。
司马迁告诉他,记住,他们要问你,你就说没讲过《郭解列传》,这篇文章除了你之外,还没人看过,我会把它毁掉。
朱乙呼地跳起来:不行,司马大人,朱乙的命,哪有这篇文章有用?
司马迁说:文章毁了,可以重写;人要死了,一切都没了。
朱乙哭了,说:司马大人,我听你的。
司马迁告诉他,只承认他讲过《项羽本纪》,讲过《留侯世家》,别的没讲过,这两篇是听来的,自己不会写字。
御史大夫上奏,说司马迁写下文章,大逆不道,称赞朱家郭解,分明是对皇上抑制豪强,把天下豪强迁到茂陵的做法不满,要治司马迁的罪。
司马迁拿到了这篇奏折,他如今也不同过去了。当他看着这奏折,看着那一句句精心写出的文字,想着这是一个个编织好的陷阱,心不急急地跳了,一瞬间就想到了许多主意,他想起了张汤说过的话。张汤给他讲了一个故事,是说老鼠,他不明白张汤怎么那么熟知老鼠,也许从幼小时老鼠那一次偷肉,就给了张汤兴趣?张汤说,他曾经做过那种事儿,就是杀死三只老鼠,给另外的老鼠看,那些老鼠就急急忙忙地交媾、繁殖。它们怕,怕自己马上会被杀死,每天当着它们的面儿杀死三只老鼠,它们就会比平时更快地生出更多小老鼠。
连老鼠都知道保护自己的种族后代,司马迁的心里就更明确了,他一定要保住他的后代。那三个男孩长什么样子了?他们是不是长得很高很大了?没有人站在他面前,叫他一声父亲,他们一辈子也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当他决定把自己葬在那高岗上,他最先想到的是那几个男孩子,他们知道自己的父亲就葬在眼前,眺望山冈上的坟墓,生下自己的子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老鼠都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后代,司马迁更能激发出斗志,他会用牙咬,用心织,对付刘屈氂。这一瞬间他完全忘了《太史公记》,他拿着奏折,想着如何报复刘屈氂,一时间许多想法、做法都从心里涌出来。当他把这奏折放在刘彻的桌案上时,心中早就有了主意。
刘彻看完这道奏折后笑了,问司马迁,有人告你了?
司马迁说,是。不是告我,先告我的车夫。
刘彻来了兴趣,说,说说你的车夫。
司马迁就讲朱乙,他讲得很生动,也很真实。
刘彻就乐:你说他真不认识字儿?
司马迁说,不认识。
刘彻又问,你讲过了故事,他就能讲出来?
司马迁说,是。
刘彻乐,叫张汤,叫张汤来。
张汤来了,静等着皇上吩咐。
刘彻说,你把那个司马大人的车夫带来。对了,别给他洗澡换衣服什么的,就让他那样过来。
朱乙就跪在了刘彻面前。
刘彻问朱乙,果然像司马迁说的那样,朱乙把一些文章背得滚瓜烂熟。
刘彻说,奇人,你是个奇人。你说实话,为什么给抓来了?
朱乙不看司马迁,就说茂陵没什么人不认得朱乙,司马大人的车夫又能讲故事,就不能太给司马大人丢脸,你看我穿的是新衣服,不过他们打我给弄脏了,我还佩两块玉呢!我一讲故事,他们就给我送茶、送酒,拿我当人物。谁知道会抓我?
刘彻问,你讲什么呢?是讲郭解吗?
朱乙说,不是。我讲高祖皇帝,讲项羽。
刘彻笑了,你没这个心眼儿。是不是司马大人告诉你这么说的?
朱乙说,不是,不是,司马大人没告诉过我这些话。
只剩下刘彻与司马迁,刘彻就问他,这件事你看怎么处置呢?
司马迁说,皇上问错人了。
刘彻从来没听过司马迁这么说话,愣了一下,就问,那么我该问谁呢?
司马迁说,皇上该问丞相刘屈氂。
刘彻脸色平静,他不再问司马迁了。
司马迁知道平静只是表面,刘彻一定会弄明白他身边每一个人的想法,他会再问自己。果然刘彻问他:你以为是刘屈氂想要杀你吗?
司马迁说:我这么想,可能心眼儿太小。我想他不愿意太子活下去,他也不愿意皇后活着,他想皇上也不愿意皇后活着,不愿意太子活着,他就让太子和皇后死了。皇上这会儿身边只有我跟吴福了,是不是我也该死了呢?我死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