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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很热情又心不在焉,心好像飘得很远,心在何处呢?
城南的刑场上是不是已经开始杀人了?刀光一闪,鲜血迸溅,地上的衰草沃血,从此就不再长旺,半死不死的衰草长不大长不高,血淹没了它的精气神儿,一到夜晚,死人的冤魂就在衰草上翩翩起舞。刘彻看到了这些吗?
他说,你是当朝丞相,还住这么破的房子?不行,不行,我今天就带你去,去看田汀拿勒D阒缆穑刻锿‘在长安城里有十几处美宅,庭院深深,树木幽幽,真是好去处,比我的皇宫好。走啊,去看,去看。
刘彻很急,扯着刘屈氂的手,急着给他找一个好宅院,家人跪在院内,眼巴巴地看着刘屈氂上了皇上的马车。几匹汗血宝马拉着车,飞驰而去,就来到了一所宅院,门上写着两个大字“静庐”。
刘彻说,这名字不怎么样,改叫“钟鼎府”。你是丞相,必须要敲钟、打鼓才能吃饭,我回去就送你三十个宫女,送你一些宫中宝物,你看行不行?
刘屈氂流泪,叩头说,皇上,还是把这宅子卖了吧?要不就把钱入宫中银库,要不就去赈灾,有那么多人要用钱啊。
刘彻大笑,急匆匆地笑,还用得着你这点儿钱?大汉这会儿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看库房里米太多了,都喂虫子了。你看库房里的钱,拿不成个儿,串钱的绳子都烂了。太平盛世啊,你是太平盛世的首辅,不过好日子,谁过?
他回头命令司马迁,去告诉有关人,要他们马上把丞相家搬过来。原来那府第,不要了。
很快地人们就把丞相刘屈氂的家搬来了。刘彻说,来,来,在正堂上写上字,作一副正堂大字。司马迁,你就写一句赋,说丞相心胸,说大汉旺事。
司马迁很得意,说,云蒸霞蔚兮揽四海波澜,巧目顾盼兮接甘泉天露。这句话是用了典故,说的是大禹治水,是一个天大功劳。又说秦始皇销天下兵器,铸十二铜人,承接天露的故事。
刘彻拍案大呼,好。还是中书令有本事,太好了,他有点儿兴奋。他从来不这么兴奋的。
行刑台上先杀随从,再杀豪强,又杀淮南王、衡山王的文武百官。正杀着人,淮南王的相靳夷就受不住了,他从人群中扑上来,直闯台上,大呼:你们看哪,我就是淮南王的相,是我跟伍被一起告发淮南王的!我是个坏蛋,猪狗不如的坏蛋!
连刽子手都看不起他,吼他:你滚,滚下去,别站在这儿,这儿不是狗站的地方。
他就下台去,围观的人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他。
他说,不是我,不是我要这么干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但人还躲着他。他突然笑了,看着台上的孩子,说,这么小也要砍头?太小了。你那么沉的刀,怎么砍他?说完这话,他回身直扑,一头撞在台石上,当即死亡。
一个母亲抱着襁褓之中的婴儿,跪下了,说,放过他吧,他不姓刘了,行不行?随便姓什么,谁愿意要,我就把孩子给他?!
围观之人纷纷举手,喊着要救下这个孩子,但北军兵士围着,冲不过来。这母亲大笑道,我儿子不姓刘,不姓刘了,行不行?给他一块地,还做什么淮王,他懂什么?你听说过连奶都吃不上的淮王吗?给你吧,给你吧!
她突然用力一掷,人都惊叫起来,孩子飞向台下,有多少人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接,但没人能接得到,没人能接得住,太远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孩子叭的一声,摔在石阶上。他是生命,该摔疼啊?但没声音,无声无息地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女人大笑:拿回我的孩子,拿回我的孩子!孩子给抱回来了,已是死了。女人笑了,笑得很痴很甜:你这会儿不疼了,他们再砍你,你就不疼了,砍吧。
刽子手的刀举起来了,这个婴儿也免不了受一刀。
刘彻很满意,他最留心刘屈氂的厅堂和书房。说,我要亲自为你布置厅堂和书房。书房里的屏风是貔貅,张牙舞爪的貔貅。刘彻说,这个不要,貔貅是勇将,卫青啊,李广啊……什么的用还行,你不能用。你应该用鹿,用松。他说,都弄完了吧?明天我会送你几个大鼎,用来装绢帛什么的。刘彻坐下,说,太累了,太累了,忙了这一会儿,太累了。有没有酒?
就拿来了酒。
刘彻说,我们三人来做一游戏,你们看做什么好?
刘屈氂说,投壶行不行?
刘彻摇头,太老了,没意思,那是女人玩的玩意儿。
司马迁说,要不射箭?
刘彻笑,不,不,不。射箭我就跟李广去比,可不跟你们这两个整天捧竹简的人比。不如咱们就比写文章吧?一个人说一句赋,说得不好的,罚酒。
司马迁和刘屈氂点头。
刘彻饮一杯酒,说,东方朔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是有一种果实叫做橘子,生在淮南国,那种果实很甜很好吃,后来有的淮北人就惦念上了,用马车拉了几车,把它种到淮北,你说怪不怪,这果实就变味了,它怎么就苦了?也皮糙肉厚了呢?刘彻就吟道:
橘生淮南兮美味甘甜。
移栽淮北兮苦涩辛酸。
刘屈氂说,我也就说一段事儿,再来作赋。高祖皇帝听人说韩王韩信想造反,天天跟九江王英布商量密谋造反。高祖皇帝听说了,这天就喝醉了,高祖皇后吕后说,人家不醉你醉,人家不疼你疼。高祖皇帝说,心不疼手疼,酒不醉心醉。刘屈氂就作赋:
酒不醉人兮心当先醉。
手不依心兮其人残废。
刘彻不抬头,皱了皱眉头,他不想听韩信的故事,心里有点儿反感。天下怎么尽出韩信这种人?你是勇将,能帮皇上打天下,就也能帮皇上坐天下,要不你就滚蛋,像张良似的,一走没了踪影,那多好。高祖皇帝把张良的画像挂在阁楼上,过一段日子就去看,越看越想,越看越挂牵。高祖皇帝都要痴迷了,心里尽想着张良的好处,张良就很完美。人怎么不能像张良那样完美些,可爱些,召之即来,拂之而去,善解人意,知人心思?他想到司马迁也写韩信,而且在淮南王府上念那什么“狡兔死”突地脑袋轰响,好像淮南王太子刘迁和那五千人都在一起念着“敌国破,谋臣亡”那一段文字,拿它当号子呼喊。最可恨的,其实还是这个司马迁。
司马迁可不知道皇上这会儿心念百转,他在想着如何作这句赋,文人的心性是高傲的。当年司马相如就用一篇《上林赋》才惊天下,他想着如何作赋,能够让皇上吃惊,也能让刘屈氂折服,一心沉浸在作赋上,根本就没看到皇上的脸色。
司马迁说,我也说一段事儿,然后再来作赋。他说,高祖皇帝曾经跟韩信聊天,问韩信众将都有什么才能。韩信说,做将军的就以能领兵多少为限。高祖皇帝就问,像我这样的,能领多少兵?韩信说,皇上能领十万兵。高祖皇帝又问,跟你比怎么样?韩信回答说,我就不一样了,我是兵越多越好。高祖皇帝笑着说,你兵越多越好,怎么还被我捉住?韩信说,皇上不能领兵,可善于管理大将,所以韩信就被皇上捉住了。司马迁就作赋说:
月下追信兮萧何贤能,
一代将才兮终被诛灭。
刘彻不语,心里有点感动。司马迁不像刘屈氂,他知道要劝告自己,要自己宽心些,即或是才能如韩信,也会生出叛逆之心,刘安等人图谋叛逆,也就不足为怪了。司马迁是在为他着想,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他体谅刘彻,有一种女性的细微。而刘屈氂就不是这样。刘彻有点恨自己,此时此景,最应忘情,何必心里那么清醒呢?他说,太累了,我们不作什么赋了,做这种事儿,是司马大人的特长,不是我们的本事,我们就只饮酒吧。喝一杯酒说一句话,说自己最想说的。
刘彻就说,北望茂陵苍山滴翠。
刘屈氂说,良宅美景深沐皇恩。
司马迁说,文章从心心力从骨。
刘彻又摇头,不行,不行,太累了。什么都不说,就只喝酒,我喝多少,你们二人就喝多少。刘屈氂你先看一看,要是你家没酒了,就叫人去买,今天要喝个烂醉。
一觥一觥饮酒,三个人都不说话。
南刑场上的屠杀已经快要完了,最后押上来淮南王太子刘迁和淮南王后,两个人昂首挺立。刘迁大呼:大汉天下姓刘,我是淮南王刘迁,从刘彻逼死我父王的那一天起,我就是淮南王了!
台下众人肃立,没人出声,都用敬畏的目光看着刘迁。刘迁真是贵族,是帝王之子。他过去跪在淮南王后面前,说,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