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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想,天哪,她竟是那么从容。司马迁想过许多词语,像视死如归,舍生取义什么的,但无论想什么,都比不过李母的平静。
李母洗浴完了,轻声问:拿什么来擦身子呢?
两人也左右寻觅。
李母莞尔一笑,说:没什么可用的。你们也洗一洗吧?我就这么坐一会儿,就好。
李陵的妻子就去洗浴,她迟疑了一下,想要不要像李母一样,不怕司马迁看?她很坦然地脱尽衣服,洗浴自己。
狱官来了,带着几个人进来了,狞笑说:看看吧,看哪,这个女人多威风,我求她,受她羞辱,她也不饶过我,这会儿怎么样?人哪,别太狂了,你说是不是?
李母说:女人洗浴,男人是不是该避一避?
狱官大咧咧地说:不必了,都是死人了,还避什么避?你猜我来干什么?处死你们!皇上下令了,要处死李陵一家。来人哪!
狱卒就扑上来,扑进牢房,把李陵妻子从浴桶里扯出来,狱卒大声淫笑:不必那么洗了,我们给你洗,你看好不好?狱卒扑来,把两个女人扑倒,当场奸淫。狱官跳脚大呼:你威风啊,你是贵族啊,来人啊,就弄她,你是一罪犯,神气什么?!
司马迁瞪眼看,看他们光天化日下作恶,张大了嘴,想怒斥这些龌龊卑鄙之人,但吐不出声来,理直气不壮。他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刚刚洗浴过的女人又被凌辱,头发披散着,挣扎,不肯屈服。但也没用,野兽把她看成死人,随心所欲地摧残她们。司马迁后来在长安宫中再没看见过这种场面,男人与女人的那种事是平静的,顺从的,没有兽欲的张狂,也没有人性的挣扎。这些可怕的场景不再重现,似乎可把他的记忆抹为淡淡的一痕。可司马迁就是忘不掉,在他的眼前,女人不屈服,拼命挣扎,在呼号,在狂喊。其实那都是事后的想象,苦难之中的女人并没有这力量。
屠杀在进行,几个狱卒先是扑倒了李陵的弟弟,李可叫喊:娘,娘!
呼声被用袋子闷住,人被扯倒在地。狱卒们还有闲心玩笑,把李可的两条腿从栏杆中间扯出来,让他的下体抵在栏上,拼命拽扯;牢内的两个狱卒把装满马粪的袋子捂在他脸上,狱卒坐在袋子上,李可拼命蹬腿,腿被紧紧扯住,双手乱划,阳物也被栏杆挤坏,流出血来。狱卒就笑:唉哟哟,唉哟哟,怎么挤坏了宝贝儿,不想做男人了?又相顾而嘻。
司马迁总觉得,人类从泥土之中站立起来,能直立行走,就有了羞耻之心,他们急惶惶地寻找树叶来遮掩自己的下体,不想把生殖的秘密暴露给世间万物,也不肯暴露给异性和同类。他们认定只有那个最知己者才能共有生殖的秘密与浴血的痛苦,这就是人类,是万物灵长的人类。可司马迁在牢狱中没看到人类生殖的隐秘,隐秘变为嘲弄的游戏,狱卒们像披着人皮的豺狼,一次次洗褪了司马迁的书生气,让他目睹着兽性的残酷。
被侮辱的女人麻木了,披散着头发,坐在铺草上,死亡变得很简单,狱官只挥一挥手,两个狱卒就衣衫不整地扯起了绳索,把两个女人吊悬在牢里的横梁上。
司马迁怒火中烧,五内俱焚,扯着喉咙呼喊,却愤然无声,只是瞠目凝视狱卒杀人。
狱官理弄着衣服,从衣袖上择草刺,好整以暇,对着司马迁微笑,说:太史令,给你看这么残酷的事儿,真是打扰了。你给我记住,我是小人,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你骂我,骂我是没卵子的阉竖,你给我记住,哪一天皇上下令要阉了你,我这个小人决不用别人动手,我自己干,亲手把你给骟了!
第七章
刘彻心中愤懑,昨夜去皇后卫子夫宫中,她规劝刘彻说:司马迁是一个史官,一个正直善良的人,怎么把他关了那么长时日,还要治大罪?刘彻听她说话,心中不悦,一个女人插嘴大汉国事,她懂什么?蓦地想起她原来只是一个家奴,就冷笑问:谁告诉你的?是太子吧?听他说话口气不对,卫子夫急忙掩饰,说:不是太子,是听说的。刘彻说得冷冰冰:你还不如说是太子,要说是太子做的,至少我不会杀了他。要是宫人?你给我指出来,我马上就处死她。
卫子夫看着他,有些不解,这不再是那个恩爱有加的刘彻了,或许是因她年老色衰,就恩断爱弛了,她不敢再说。
这时有边报来说,匈奴训练骑兵的人不是李陵,是李绪。
刘彻愣了愣,错了,李绪不是李陵。是他做错了?他问吴福:李陵一家被处死了没有?吴福说:昨天夜里就都给处死了。
卫子夫不敢看他,刘彻生气了,眼珠子红了,可没人敢说皇帝做错了。卫子夫想说,她把这天下看成是刘彻的,也看成是太子戾的。但她不敢出声,刘彻正在火头上,谁敢出声?她是平阳公主的歌舞伎,能做皇后极是意外。儿子能立为天子,子以母贵,更是天大的荣宠。卫子夫温柔、贤惠、善良,就是没有皇后的高贵与倨傲。而在整个大汉王朝,自从没有了王太后,能规劝、说服刘彻就只有她皇后一人了。很可惜的是,卫子夫绝对做不到。刘彻不愿意承认错误,每逢做错一件事,他就自己宽慰自己:车行路上,难免有落辙之处,这不算什么。
刘彻喜欢听李夫人说话,李夫人对他说,他做得对,抵抗外侮,才是最重要的国事。李陵投敌就是没气节,做臣子的可以没钱,可以没能力,但决不能没气节,一没气节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悄声说:你杀了李陵一家,是对的。谁背叛大汉,谁就一定要死。再说你是男人,男人从来不会做错什么事。刘彻的心情好些了,决定处理李陵叛事,他讥笑自己,还派公孙敖去边境接李陵,这种事可不是一个大汉天子该做的。突然想到了司马迁,那个因为李陵而落入监狱的太史令,他就轻轻地嘘了一口气说:杀了他。
李夫人根本就不知道刘彻想杀谁,听了这句话就应声附和,说:你想杀谁就杀谁,大汉天下是你的。
汉武帝刘彻身边有一个最重要的人,是一个闲人,叫东方朔,这人做官做不明白,每逢决断大事,丢三落四,又行为不甚检点,御史大夫曾一日上三折,参他为官失仪,行为失律,处事失礼,量刑失据。
刘彻就召他进宫来,大怒,把竹简丢下,要他去看。刘彻喊: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该处你个什么罪?
东方朔捡起来竹简,看了好半天,说:皇上,这很好办呢,这应罢官,然后处刑。
刘彻一愣,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问:你说,该处你个什么刑?
东方朔脸上微露笑意,说:圣上,我看该处极刑。
刘彻可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人,竟然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就问:怎么处极刑?
东方朔沉吟了一下,说:这人给大汉丢脸,应该砍头,奏折上说他犯有四条罪,那就砍他四回。
这时刘彻也知他是说笑了。心中好笑,就问:你一个矮胖子,只生一颗脑袋,怎么能砍四回头?
东方朔说:一旦上了刑场,就列数四条罪状。为官失仪,砍头;行为失律,再砍一回;处事失礼,再砍头;量刑失据,又砍。只不过陛下得安排一个好一点儿的行刑人,这人最好是太尉田汀灰谖⒊嫉牟弊由咸咨霞柑跗恋奈饔蚪鹚看锿‘就会砍了,他舍得砍微臣的脖子,可不舍得砍坏那金丝带,准保能罪分四等,砍我四回。
刘彻大笑,要东方朔把手中的竹简递上来,说:好啊,这一次就饶过你吧。
东方朔不递竹简,反把竹简打开,摆在地上看。看他低头撅腚的样子,十分滑稽,刘彻就笑起来。东方朔忙碌着什么,用手指蘸唾液,擦竹简。
刘彻十分好奇,说:干什么呢?拿来,拿来。
竹简被恭恭敬敬地递上来,刘彻一看,不禁失声大笑。东方朔把这十六个字给改了,每四个字中改掉末一个字,变成了为官失“丶”,行为失“彳”,处事失“礻”,量刑失“扌”。
刘彻低声问:你戏耍我?怎么敢改奏折上的字?
东方朔不慌不忙说:不是,微臣改它是有原因的。陛下看哪,这‘为官失仪’嘛,我只是失了一点儿,就少了一个点儿。‘行为失律’嘛,可是很严重,失去了条条儿,我只剩下人。‘处事失礼’呢,我着衣都不像是大汉官员了。还有‘量刑失据’,我看我是没官架子,心灵手不灵,有心无手啊。
刘彻问东方朔:你怎么不好好做官?
东方朔说:不愿意做官。问他愿意做什么,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