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八书城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鹰谷-第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文艺单位做行政管理员,他本来常常得罪人,对于本单位的众多的“眼镜”、秀才、笔
杆子们,他又一百个瞧不起。“狗掀帘子,全仗着嘴!”这就是他对于众知识分子的衷
心的批判总结,他真心认为这些年头贬低知识分子的论调是正确的,“不会做工,也不
会种田,也不会打架。”他常常挂在嘴边。原话本来是说“不会打仗”,他窜改成“打
架”了。“清队”中由几个秀才组成了专案组来审查他的历史,为首的那位秀才恰恰是
一位最能说而最不能做的,他认为。他态度倔傲,满不买账,经常还用一些“左”的词
句来表达自己“怀忠不遇”,似乎他比专案组的人更革命。
    “老九”再晦气,反革命却是“老三”!“老九”们再低头,也不必在“匪连长”
面前谦虚……于是,朱振田在清队之后,便被“挂”起来。
    “挂”也还是这样,我行我素,你愈瞧不起他,他便愈瞧不起你。这便是朱振田。
    再一个非战士便是图尔迪,他之所以当不成“五·七”战士,据说是由于被揭发了
一批攻击“文化大革命”的言论。
    艾利和我好赖还是“战士”,维族话叫做“江契”,发音有力,而且和汉话挺接近,
读起来挺有味道。
    “您是‘江契’吗?”艾利一上车就问我。他大概也听说过我的事情。
    我点点头。艾利脸上显出喜悦、失敬的歉意,引为同道的亲近与高那二人一等的得
意表情。他用嘴一努,向我耳语:“图尔迪不是‘江契’。”
    “朱振田也不是‘江契’。”我说。艾利的反应是惊喜,我说完自己却觉得有点没
意思。
    “我的妹妹是狄丽白尔。”他向我眨一眨眼。
    “哪一个狄丽白尔?”我问。
    “您到北京不知道狄丽白尔?”他摆出一副绝不可以原谅的不满表情。
    “是说中央歌舞团的狄丽白尔吗?”
    “对,就是她!”
    我当然知道著名的维吾尔族歌唱家狄丽白尔。她唱的《当葡萄熟了的时候》、《我
心爱的牧羊姑娘》不但风靡全国,而且流传亚、非、拉。她唱歌的时候会做出一种很自
然得体的类似维吾尔民间舞蹈的动作,她的两只戴着手镯的白玉般的手臂,在肩上轻轻
摆动,迷人极了。
    狄丽白尔使我想起了一些似乎已经一去不复返的往事,但我身边只有她的哥哥艾利。
    他是她的哥哥吗?短粗茁壮。而且,他的“生活作风”的名声极不好。在干校,他
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搞名堂。这就是他这个“江契”此次国庆节不得休假而要与两个非
“江契”和一个他认为“江契”身份也不无可疑的人一同进山的原因。他的形象和他的
风度无论如何无法使我把他与狄丽白尔联系起来。
    “您是……狄丽白尔的亲哥哥?”我提出了这个不礼貌的问题。
    “当然。一个大当子(爹),一个阿囊子(娘)。”
    无可置疑。
    汽车离开了公路,岔入了伸展在荒凉戈壁中的便道。突然间加剧了颠簸筛摇。我想
起手工摇动着的搁在瓦盆上的柳条筛,筛子上跳动摇滚的黑煤球,那是童年时期在旧北
平常常看到的。便道两旁一片灰黄,碎石粗沙,芨芨草骆驼刺,连天色似乎也变得灰黄
了。荒凉瀚海,沉睡了亿万斯年的大地,当你得不到人类的心血的灌溉的时候,你似乎
丑陋、烦闷,细想起来还多少有一点恐怖。如果一个人整日在灰沙与褐草里行走,他能
够不愤怒吗?他能够不害怕自己早晚也要变成一块永远沉默的石头,消逝在无边戈壁之
中,自身也变成戈壁无涯的一部分吗?
    这种低沉的情绪很快就被打破了。迎面驶来一串七辆解放牌大卡车,非常威武壮观。
车上装满了圆咕隆咚的原木。原木大都有三人合抱那么粗,长长的,上端像管管炮筒一
样伸展到汽车驾驶室上面,瞄向天空,下端伸出车身老大一截。每车原木都装得非常之
满,有两排木头已经溢出了车槽,是靠粗大的缆绳捆绑固定住的。汽车沉重地嗡嗡怒吼,
每个汽车司机都态度严肃,全神贯注,他们的表情使我体会到了这超载的每车的木头的
分量。
    “这就是我们的任务,这就是从鹰谷林场拉出来的!”艾利指着这一串汽车,有些
兴奋地说。
    “鹰谷!”我叫了一声。
    “就在前面,快到了!”艾利指一指前方,说。
    前面什么地方?我看见的仍然只有灰的石,灰的沙,褐的野生植物。与方才不同的
是,褐色的枯干的芨芨草、索索柴与骆驼刺之间,似乎出现了一些斑斑点点的绿,显示
着未凋的活的生命。还有斑斑污秽的白色,看来是没有被风吹尽的残雪。这边已经下过
雪了,但戈壁滩上的雪是存不住的,大风吹过,雪就无影无踪,剩下的仍然是裸露的沙
石灰土。看来,汽车开始向风小的地方开行了,不然,怎么渐渐看到了一点绿草白雪了
呢?也许,这就是快要到鹰谷的征兆吧?
    我抬着头,凝视着前方,终于,看到了远方灰蒙蒙的山路。
    维吾尔人大概是我们知道的最富有耐性的人。一九六五年我在南疆叶尔羌河畔,曾
经目睹一个农民一大早到公社找一个干部,那个干部不在,这个农民便靠墙坐到一株核
桃树下,整整等了十二个小时,中间连饭都不吃。虽然一直有人招呼他吃饭,都被他礼
貌地却是执拗地谢绝,直到晚上九点已过,他要找的同志才姗姗归来,他终于办成了自
己要办的事,不慌不忙地离去。
    艾利所说的“快到(鹰谷)了”的“快”字,大概也是出自他们的传统的耐心美德,
因为,就在他给找以“快到了”的安抚以后,我又整整在卡车上摇了两个小时,摇得我
肚子肠子微微作痛。风吹得我的脸又冷又烫,又像冰镇又像火烧,甚至连两只眼珠子,
也觉得被风吹得酸痛。老站着摇太累,我便坐下,一坐便跳了起来,整个屁股与车板不
断撞击,颠簸得更加剧烈和生硬了,于是便又站起。
    “空车,颠得厉害,等装上木材就好了。”艾利安慰我。
    我笑了。是的,什么都会好的,什么什么。
    汽车进山,道路开始好了一点。路标不再是交通厅埋栽的标准石质里程碑,而是写
着“林”字标记的木牌。这就是说,以下的山路,不再是交通厅修筑和管理,而是由林
业厅专为采伐管护森林资源而修的了。
    “林”字不断出现在我们的眼底,但暂时还没有任何“林”的影踪,除去在山口有
一株孤独地仁立着的胡杨树。胡杨的叶子小、残缺不圆、抽抽巴巴,好像洗皱后忘记了
展开。连同它的发育不良的躯干,都诉说着生命的艰辛。
    初时,上坡还是缓缓的,渐渐愈走愈陡起来。太阳常常被山遮住,投下了巨大的阴
影。而当汽车开向了面对两峰之间的山谷地区,却又见到了灿烂的太阳。有好多只鹰,
在山谷的上空盘旋飞翔。
    路面颜色逐渐深起来,变成了黑色。“前面有煤窑。”艾利告诉我说。果然,再拐
了两个弯以后,我们看到了一个黑黝黝的山洞,便是土法开采的小小煤窑。我看到了一
个身穿发污的白小褂的“矿工”椎着小煤车往煤堆上倾倒的情景。
    过去煤窑以后,是山问的一块不小的“平原”,四周都是山,汽车在中间起起伏伏,
大致行驶在一个小平面上。开始出现了不知名的野果树、阔叶树和少量的针叶树,出现
了一片一片的草地,枯黄中有绿点,有白雪,有马、牛、羊蹄的痕迹。我还看到了一个
高高地骑在骆驼背上的抱着孩子喂奶的哈萨克的妇女。哈萨克妇女的脸红扑扑的,简直
像是被夏天的阳光晒透了的石榴。
    “哈萨克!”艾利欢呼,“我们到草场来了!”
    图尔迪不做一声,他含着笑,忧郁而亲切地望着四周。
    “山上有哈萨克!我带你到哈萨克的帐篷里去吃手抓羊肉!”艾利转而对我说。
    我翻翻眼,对于吃手抓羊肉的前景且信且疑。
    显然,随着汽车轮子坚持不懈地向前转动,艾利的情绪愈来愈高。
    “可惜是冬天,没有酸马奶。”我回答,并借此表示,对这一切,我也并不陌生。
    汽车戛然而止。前面是用几根砍伐了但没有削去枝叶的云杉树搭成的木门,就像学
生们的夏季露营搭成的营门,或是一个带有山野风味的凯旋门似的。“凯旋门”右面挂
着木牌,上面写着:“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林业厅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