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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对他的讥嘲,使他恼羞成怒,暴跳如雷,他不敢轻易打刘改芸,怕她去死。
赵六子成了芨芨滩的笑料。
对他的咆哮,刘改芸只有冷笑。
她听到了急促轻微的脚步声,那是水成波来了。她没有动,只低低地咳嗽一声,一个人影就从树木间向她移过来。
“改芸! ”
“成波! ”
他在她面前停下来,努力在夜色中朝她凝视,像多年不见面似的。刘改芸听得出他压抑的喘息。
刘改芸站起来,跟他面对面。
“成波哥呀……”刘改芸咬住嘴唇,没让悲哭冲决出口,这不是哭的地方也不是哭的时候。
“改芸,别……哭。”成波的声音埋在哽咽中。
改芸任眼泪溢流,也不去擦一下。
“你、还、好吗……”
“成波哥,你放心,我能活下去! ”刘改芸朝他点头。
“改芸,我再也帮不成你了。”后生悲愤地说。
“不,成波哥,我下辈子也忘不了你! ”刘改芸的声音颤颤的。
“改芸,你找我有甚事? ”聪明的民办教师开门见山。
“成波哥,我……”
“你咋啦? ”
“我,有了……”
“有什么? ”
“他的,娃,娃! ”
水成波并没有惊诧,也没有奇怪,反而很平静地看着她:“力元他,知道吗? ”
“不。”刘改芸摇下头,“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你想咋办? ”
“生下他! ”
后生平静如水,点点头:“应该! ”
“你要能给他写信,就告诉他一声,也算我和他没白好一场。”
“行。”水成波慨然应允,“改芸,那你可得好好活着。”
“我知道,成波哥,在红烽,我把你当成亲人。”,
“有难处,尽管找我,改芸呀,没有方力元,我哪有今天。”
刘改芸几乎号啕大哭,水成波呀水成波,你的心多善啊。
水成波叮咛她:“赵六子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以后多长几个心眼,那家伙的心十分歹毒。”
刘改芸点点头:“成波哥,有件事,替我去办办吧。”
“甚事? ”
刘改芸把母亲生前为哥哥看下的对象说了:“要是因为我,哥哥的对象吹了,成波哥,我妈九泉之下不闭眼,我死十回也不甘心呀! ”
她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后生脚下。
水成波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把她拉起来:“你咋这样,我又没说不干。”
刘改芸站在他面前:“成波哥,我相信,这事只有你能办成,只有你才知道咋能打动那个女子的心。”
“你放心,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去,改兴是你的哥哥,也是我的哥哥。”
“成波哥,下辈子,我再给你当牛做马吧! ”刘改芸拿上锄头,哭着走出树林。
在通往村子的小路上,她碰上了女知青,两个人打个照面,谁也没说话。
1
刘改兴在乡里开了两天会,赶回芨芨滩,已是黄昏时候。
他走得快,浑身冒汗,一进家,先到水瓮上灌了一瓢凉水。月果妈刁下他的瓢说:“少喝几口哇,又不是十八年前的王宝钏了。”
刘玉计放下唐宋词选,沙哑着声音问:“咱海海的养鸡场,能办成不? ”
刘改兴扶他坐到炕上说:“老田答应把那个养猪场让给海海,这些天二青他们正在垒鸡舍,快完工了。”
“月果也在那儿,”女人叹口气,“他爹,这些天月果不大对头……”
刘改兴刚拿起一根烟,没划火柴,略感惊讶地问:“咋啦? 不是成天高高兴兴的吗? ”
“有几天了,话也没了,笑也没了,脸黄黄的。”
“你没问问她,哪儿难过? ”
“没机会呀,月果像躲着我哩! ”女人摇头叹息,“女大不中留,该找个婆家了! ”
刘改兴眉宇间凝聚了阴云,这是个令人担忧的信息。月果如不是碰上了大难题,是不会这种样子的,她是个吃苦长大的孩子,有很强的自制力。
“她妈,你得问问果果。”刘改兴说,“有的话,当爸的不便开口呀! ”
女人点下头,给他弄吃的。
刘玉计说:“果果咋啦? 有人欺侮她了? ”
“不是,”刘改兴笑着说,“闹情绪哩,爹,这回在乡里开会,我碰上了……”
“谁呀? ”
“方力元。”
“啊? ”
“他过几天回旗里准备一下,还要到咱们家看海海的养鸡场呢! ”
“你们说话了? ”刘玉计十分激动,“啊,多少年了,多少年了,我那可怜的改……”老人又无泪地哭了。
“刚开始,他认不出我来,水汇川一介绍,他才明白了。”
“他,咋说? ”老人抹着泪水干涸的双眼。
“挺伤心,问到改芸……”
“他,心还没坏,没坏,就苦了改芸呀! ”
“他知道了改芸的情况,觉得对不住改芸,觉得难堪,不想来办学习班了,我告诉他,过去的就过去了,还有一大片人想致富,农民太需要科学知识了,他才答应来咱们家。”
“他还没忘咱们啊! ”
“没忘。方局长让我捎给你一百块钱,买烟吃,我没要。”
“不能要,有他那句话,也够我抽到死了。”刘玉计脸上笑了一下。
“洗把脸哇! ”月果妈在脸盆里倒上水说。
刘改兴一边擦脸一边说:“爹,我大伯他们想回来看看,旗里头正在联系。我跟旗里说好了,大伯要能给钱,先修学校,建筑队和能干营生的人把工程包下,肥水不外流,工钱叫众人挣,金书记说,我大伯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好,想回来还得抓紧。”
刘玉计点头:“修路筑桥,自古善事。”
刘改兴洗完脸,说:“她妈,多做点饭,炒上两个菜,我去把改芸也叫过来,海海,二青他们,也一块吃。”
月果妈点下头:“那你再去拿几颗山药。”
刘改兴到院子里的菜窖里取山药,正碰上迎面走来的白白。
“村长大人,还没吃饭? ”白白的话里洋溢着笑。
“白白,正好,你去把海海他们叫回来,一块吃饭。”刘改兴捉了个当差的。
苏白白说:“好,那我就过一会儿再请示汇报哇。”
说完,一甩辫子,返回去了。
他去开会前,海海向他吐露过和白白的事,刘改兴赞不绝口。
目送白白的身影,刘改兴的心里一片阳光。
他在菜窖里还为他们祝福。
刘改兴拿上山药,刚爬出窖口还没站起来,就被苏凤河一把抓住了。
“老苏,这回,建筑队可有干的营生了。”刘改兴在夜色里没看清苏凤河的神情,自顾说下去,兴致很高:“旗里打算给村子往外修条公路,旗交通局的人估算,修成三级路,投资得七八十万,咱们愣愣挣它一下工钱。”
他站在苏凤河身旁,听不见老苏回话,不免一惊:“老苏,咋啦? ”
“我找二青,白白! ”苏凤河的话里带着哭腔。
“找他们? ”刘改兴连忙拉他回到家里,放下山药,这才看清老苏一脸惊骇。
他给老苏一根烟:“出了甚事? ”
“大青,他……”苏凤河蹲在地下,双手捂住了脸。
“啊,老苏哥,咋回事? ”刘改兴大吃一惊,蹲在他面前。
月果妈和刘玉计也都靠拢过来。
“他大爷,坐下,慢慢说! ”月果妈扶他坐到炕上。
苏凤河已泪水满面了。
刘改兴惊疑地说:“大青咋的了? ”
“他、怕、不行了。”苏凤河呜的一声嚎开了,像一只受了重伤的老狼。
“你说甚? ”
刘家人都被吓愣了。
刘改兴镇定一下对月果妈说:“你快去做饭,人们回来不能饿着肚子办事。”
月果妈抖抖颤颤地走了,还不住回头看。
“老苏哥,咋回事? ”刘改兴点上一根烟,襦到他嘴里,堵住他的干嚎。
“大青,出了车祸……”苏凤河痛不欲生,哽咽难语。
“在哪儿? ”
“红旗乡! ”
“谁说的? ”
“他二爹去城里打探到的。我那天进城,去找大青的媳妇,还没听说……”
“大青媳妇咋了? ”刘改兴被他说得没了方向。
月果妈从那边插了一句:“大青媳妇跑了,几天找不着人影,招弟叫公安局抓起来了。”
刘改兴好纳闷,怎么没听乡上开会的人说起!
还是人家议论过,他忙着办事,没往耳朵里听?
才走了两三天,芨芨滩咋就乱了套? 他深感自己无能,没把村子治理好。
他在心里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