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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改芸脸烧心跳,苏阴阳随口抖的这句山曲,仿佛专门为她创作的,她的丰满鲜润的双唇一噘,方力元亲上没够,不住气赞美,比海红果果还好看,小小的,鼓鼓的,红红的。
刘改芸下意识地抿下饱满的嘴唇,想把它藏到口中似的。
没等她挪动双脚,苏风池已经看清了她。
“呀,是大名旦改芸啊! ”
刘改芸满脸通红,又不知所措,手里抓把沙土,正要扬过去,又让它们从指缝中溜走了。
她惊慌地四下看,没有什么人在附近。
“改芸,你不要恼,老哥是真心实意夸你哩! ”苏凤池并不靠近她,也不注视她,用肮脏的手卷了根烟,蹲在沙窝里抽。
刘改芸泛不上话来,跟这个神官实在无话可说。
苏凤池又开始卖弄了:“改芸呀,你爷爷的墓碑,还是我给立的哩! 在芨芨滩,你能找出第二块呀? ”
刘改芸垂下目光,两手捏着衣襟,喘息不止。
苏凤池四顾无人,又压低声音:“改芸,我知道你难过,说实话,你爹那个地主帽子根本就不该戴! 咱们芨芨滩人,一口吃个李子,谁不知道谁的底子啊! ”
刘改芸这才认真看了看灰头土脸的苏凤池,心头涌上一丝好感,这个人还有点公道呢。
红烽大队,敢替刘玉计说话的人,没有几个,成天装神弄鬼的苏阴阳,居然也这样看待她家的成分。
“改芸,人的命天注定,”苏凤池万变不离本行,“该你倒霉,要是那会儿川钉不上朝鲜,还不是工作队的得力干将? 有他说话,那光景就天上地下了,你爹哪能成了什么地主? 呸,明明是屯垦兵的地嘛! ”
“……”刘改芸眼睛湿润了,想叫他一声,又不知该咋称呼。她真没想到,为他爹鸣不平的人中间会有他。
他自己屁股下还一摊屎哩。
平时,刘改芸跟他几乎没什么接触,自家成分不好,对苏凤池避之惟恐不及,哪还敢去招惹他。
他哥苏凤河是个善人,在队里也是数上个的人物,刘改芸也不敢去亲近人家,怕人家讨厌。
苏凤池听不见她的反应就把头往白茨圪旦上一扬:“改芸,这地方少来,鬼气太重,小心惹上麻烦。听老人们讲,白茨大仙显过灵。这些年叫运动搞的,大仙不露真相了。”
刘改芸几乎笑出声,急忙咬住嘴唇。
苏凤池看她一眼:“咋,你不信? ”
刘改芸不置可否,心里笑成一团。
“我知道你们刘家识文断字。不过,改芸,这神鬼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然的话,老辈辈人修那么多庙干甚? 昭君保一方平安嘛! ”
刘改芸正想问问他,亲眼见过神鬼没有,光棍赵六子吆着一群羊从那边走过来,羊铲一甩,一块坷垃正好落在苏凤池脚下,溅起一片黄沙。
苏凤池鄙夷地骂着:“我日你灰祖宗,工作队的人真瞎枯了眼,叫你从裤裆里头掉出来了。”
他感到失言,当住大闺女多难听,就朝刘改芸一龇牙,往下走。
碰上赵六子,他嘲笑着说:“哎呀,赵六子,马布上打滚,你可成了红人人,以后批斗兄弟,手下留情呀! ”
不等赵六子发话,苏凤池又抖开山曲:
大黄糜子老鼠眼。
看你红火有几天
赵六子在他身后吼叫:“我日你祖宗,贫下中农斗的就是你……”
刘改芸提上箩头,赶紧往下出溜,赵六子搭话上来:“改芸妹子,掏苦菜呀,用不用老哥帮一把? ”
刘改芸朝她啐了一口,头也不回,从羊群里穿过去,引得羊群大呼小叫:“咩咩! ”
赵六子哈哈大笑:“白泥墙上挂苹果,大闺女口水败心火! 改芸,不要走,多吐上几口! ”
改芸又羞又气,两眼生泪。
她最瞧不起这个赵六子,听方力元说,他住在赵六子家,还要替他担水,侍候他的瘫老娘,改芸怒气攻心,又无可奈何。
“哎,你们工作队,咋能看上这号灰人? ”她忿忿不平。
“人家积极靠拢工作组,又是彻头彻尾的贫农,我们能把人家推开呀? ”大学生向她解释。
“狗屁贫农! ”刘改芸不以为然,“听我爹说,他家才是不折不扣的地主,他爹抽大烟硬把家抽败了,赵六子讨吃到了芨芨滩。”
“唉,那就对了,划成分时,人家刚好成了一无所有的赤贫! ”
刘改芸仍然气恨难消。
赵六子是队里出名的好吃懒做的人,嘴尖毛长:骚眉哄眼,队上的大闺女小媳妇都远远躲着他。
刘改芸真为小方哥偏偏去他家“三同”深感遗憾和不平。
小方哥哥住到自己家多好呀,她不光不要他担水,还要侍候他。
唉,都是白日做梦啊。
刘改芸从羊群中过去,到了沙窝下头,赵六子还在哈哈大笑。
她绕过沙窝,到西边的地里去掏苦菜,这儿离大队部更近,盼望能见到方力元。
大白亮天,小方哥哥是不敢跟她见面来的。水成波成了民办教师,这会也在上课,刘改芸好孤单好苦闷呀。
改芸无精打采,有一下没一下掏着,两眼不住往大队部看。
低头一看,满箩头都是碱蒿蒿,猪吃了非跑肚不行,改芸由不住失笑:“小方哥哥呀,叫你就把人磨死了。”
眼看晌午,她该回家了,队长昨天就通知了,后晌,女人全都去薅草,她就没工夫出来了,改芸提上箩头,转身往下走,忽然眼睛一亮,从大队部飞出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向西面跑去,上身的白衬衫亮得刺眼。
“小方哥哥! ”她差点喊出口。
那白衬衫,方力元说过,叫的确良,是人造丝织成的,又结实又好洗,城里刚时兴,农村人还没见过。
“还有花花的,回去我买一件寄给你。”她的小方哥哥搂着她说。
“你知道我穿多大的呀? ”
“成天抱你,还能没准头! ”
改芸的心好甜,在他脸上款款捏着拧着,嘴唇轮流亲他的眼睛。
“他干甚去啦? ”
刘改芸视线里的人消失在一片树林后面,这个疑问一直困扰了她一下午,薅草时心不在焉,总出差错。
终于熬到天黑,刘改芸像过了一年。
收工的时候,人们说说笑笑踏上回家的路,她故意落在后面,远远离开人群,地里只留下她一个人影时,她才向大队部这边走来。刘改芸觉得,方力元还没离开大队部。
大队部院子里空无一人,刘改芸惊疑不止,方力元就是出去搞外调,也该设法给她个话,免得她牵肠挂肚,备受煎熬。
夜幕合严了,刘改芸心事重重,往家走着,满脑子谜团。
“咳! ”
有人轻轻地在跟前打招呼。
夜很静,声音挺轻,还是把她吓得头发一偧:“妈呀! ”
“是我! ”
“成波? ”
成波到了她面前。
“吓死我了! ”刘改芸恢复了平静,向后生莞尔一笑。
“你不忙着回家哇? ”
“有事? ”
“去我那儿吧! ”
“哪儿? ”
“我学校的宿舍呀! ”
“……”
“不想去? ”水成波引而不发。
“干甚? ”
“有人想见你! ”
“谁? ”
“还会是谁呀! ”
刘改芸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有点犹豫不决,再过一会儿不着家,父母就坐立不安了。
“尽管去哇,我给你请下假了! ”有心计的水成波笑着说。
“去过我家了? ”
“那不是背上鼓寻槌吗? 后晌,我见到改兴哥了,告诉他……”
“你咋说的? ”刘改芸急切地问。怕他说漏了嘴。
“看把你吓的! ”水成波连忙说,“工作队找你谈话,这下你放心了吧。走哇,人家都望眼欲穿了。”水成波朝她一摆头。
两个人相跟着往小学校走,刘改芸关心他叔父:“水书记没事吧? ”
水成波闷声闷气地说:“听小方的话,这一关他怕不好过,到这会儿还不叫下楼! ”
小学校在村子的东北角上,四堵坷垃墙围着一溜四间土坯房,这是教室,后面三间,是老师的办公室、后勤室和一间堆放篮排球的杂物间。
另外两名老师有家口,水成波就住在后勤室,其实,后勤室除了几把笤帚,什么东西也没有。
水成波靠墙支了床,又在床头放了一张课桌,还用土坯在窗台下垒了个窑窑,下面放米面,上头是块柳木板,当案板用。
这儿成了他的家。
课桌上点盏煤油灯,方力元正在向外张望,听见脚步声就开门迎出来。
“你呀……”刘改芸千言万语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