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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道路既然遮隐,神又把他四面围困,为何有光赐给他呢?〃
这是一个具有强大生命力的个体面对掌握了一切的神的很自然的反弹,即使是在绝境中,他也仍然是主动出击,拼死叩问,想要将生存之谜弄个水落石出。
〃我所恐惧的临到我身;我所惧怕的迎我而来。〃
不能生,却又还未死;看不见道路,却又还有光(理性)赐给他,这就是约伯所恐惧的事。面对这种恐惧的人,除了用大声诘问来强调自身不是一股烟,一股气,而是实实在在拥有理性的、神的造物之外,还能怎样?约伯所说的,是出自本能的真心话,他要活,他不甘心这样不死不活,所以他将自己真实的心情向神袒露,埋怨神,对神作出的安排抗争。但反过来看,也许当初神造出他,把光带给他,正是为了他今天在绝境中的表演?神的意志至高无上,凡人又怎能把握得了呢?约伯的表演,他的诘难,他的争辩,正是他体会神的意志的过程。他越是极端,越是不顾一切地挣扎、愤激,那体验就越真切。人的本性是贪婪的,神也同样如此,他要让人穷尽最不可思议的体验,所以才蓄意安排了这场让人直接同他较劲的测试。这场测试到了这样可怕的地步:
〃他们切望死,却不得死;求死,胜于求隐藏的珍宝。他们寻见坟墓就快乐,极其欢喜。〃
约伯的炼狱就是神给他的恩惠。神就是看中了他那种稀有的骨子里的真诚,才让撒旦将这样一个舞台提供给他来演出的。
再看提幔人以利法对约伯那些亵渎的话语的回应。以利法用约伯自己从前的理性行为来反驳他现在的思想,他认为约伯的愤怒发泄是对神的信仰发生了动摇,是对自己的痛苦看得太重,忘记了神的无比强大和人的渺小。他的主张总的来说是要全盘否定人的作用。
〃至于我,我必仰望神,把我的事情托付他。〃
然后他要约伯一切从理性出发,压制自己当下的痛苦感受,把一切希望寄托在神的身上,坚信神必定拯救自己。他的一番说教显然是约伯这样的血性男子所做不到的。如果按他的去做,对于约伯来说就等于是放弃生存。约伯的生存是他个人每时每刻的当下感受,而不是遥远的将来的某种许诺。所以当以利法说:〃这理我们已经考察,本是如此。你须要听,要知道是与自己有益〃时,他根本不能说服约伯。约伯确实是个有理性的人,但更重要的是他时时活在自己的感觉里,这是他不能改变的本性。他永远也做不到作为一个旁观者来看待生活,用〃对自己有益〃为标准来选择生活方式。当然以利法在此的反驳也是很可疑的,谁知道作为〃朋友〃的他的本意是什么呢?这一点后面还要说到。
执著于亲身体验的约伯这样回答以利法:
〃惟愿我的烦恼称一称,我的一切灾祸放在天平里,现今都比海沙更重,所以我的言语急躁。因全能者的箭射入我身,其毒,我的灵喝尽了;神的惊吓摆阵攻击我。野驴有草岂能叫唤?牛有料岂能吼叫?物淡而无盐岂可吃吗?蛋青有什么滋味呢?看为可厌的食物,我心不肯挨近。〃
这就是约伯的活法与以利法的活法的本质区别。约伯敢爱敢恨,无所畏惧,但他对神的虔诚一点都不比利法差。实际上,他的虔诚更接近神所要求的那种虔诚对最高意志的痛苦的、主动的体会。所以以利法的打压只是激起了约伯更大的反弹。接下去他的言辞不但仍然激烈,而且似乎有些威胁的意味了。似乎是,他要威胁,要力陈,他对他的神说,如果再对他无限止地惩罚下去,结果便是〃你要殷勤地寻找我,我却不在了。〃他从内心深处懂得,他同神是互为本质的,没有他的肉体的存在,神的意志也无法实现。他这种亵渎似的虔诚当然更是他的朋友要反对的,因为太违反常识,违反世人的信仰方式。在此处,他与以利法之间的问答就像理性和感性之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式的争斗。
约伯的另外一位朋友书亚人比勒达这样说:
〃请你考问前代,追念他们列祖所查究的……〃
他要约伯通过〃寻根〃(类似于我们今天的〃寻根〃运动)找出自己的罪孽,要他同神所创造的外部根基人所生活的大地紧紧相连。这些话对约伯来说都不是什么新鲜道理。神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人不能在一切事情(包括神秘的祖上那些再也无法追踪的事)上同神辩论,人惟一可做的,仅仅只是将自己对神的感觉说出来,人也仅仅只能在这一点上同神辩论。所以约伯继续诉委曲,委婉地指责神,同时又苦苦哀求神。他的这种方式当然是朋友比勒达等人要谴责的。
读书笔记(一)第203节 我读《圣经·旧约》(2)
拿玛人琐法的人生观同另外那两位朋友也没有什么不同,他仍然是强调神的包罗一切,强调人除了盲目信仰之外实在是什么也做不了,但信仰给人带来幸福。他的观点是世俗中流行的常识,而常识,并不是当前处境中的约伯所需要的。他信仰,可是一味盲目空想并不能激活他的生命,他需要生动的生命体验。所以他怒吼道:
〃你们以为可纪念的箴言,是炉灰的箴言;你们以为可靠的坚垒,是淤泥的坚垒。〃
当他这样愤怒之时,他的布满伤痛的躯体其实正在不自觉地感受信念的力量,只是他的方式同那几位朋友相反。他要说话,要辩明自己的行为,申诉苦衷,要同神当面论理。最重要的是,他看重的是现世而不是来世,他与神争辩道:
〃你攻击人常常得胜,使他去世;你改变他的容貌,叫他往而不回。他儿子得尊荣,他也不知道;降为卑,他也不觉得,但知身上疼痛心中悲哀。〃
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只能将这些发自肺腑的辩解持续下去。
由于约伯的愚顽不化,在第二轮对话中,朋友们对他的谴责就升级了。以利法谈到了神的残酷无情的惩罚,想借此来唤起约伯的恐惧之心,使他中止对神的亵渎。但约伯已失掉了一切,所以也没什么可恐惧的了。他坚持认为自己的诉苦,甚至自己对神的埋怨全是〃清洁的祈祷〃,因为在他的内心,他〃愿人得与神辩白,如同人与朋友辩白一样。〃他出于直觉将神这个对象化的自我看作老朋友,他的指望在现世,他也不怕来世的惩罚。接着书亚人比勒达由于约伯说了大胆不虔敬的言辞,自己又反驳不了他,只好以神的名义举例,向约伯描述更可怕的酷刑。约伯听得又愤怒又厌烦,他回答朋友们说,他一点也不怕说出那些他们认为是亵渎神灵的话,他可以将他说过的〃用铁笔镌刻,用铅灌在磐石上,直存到永远〃。因为他清楚自己所说的全是真实,他向神发怨愤并不影响他的信念的纯洁性。拿玛人琐法听了约伯的违反常识的胡言乱语,心中十分急躁,于是又将惩罚和酷刑的老调重弹了一遍。约伯反唇相讥,将渎神的话说得更为刻薄。由此就进入了第三轮辩论。
在这一轮辩论中,以利法仍然强调被动生存为天经地义的事,要他以看不见的全能者的喜乐为自己的喜乐。他的话激发了约伯的灵感,约伯说他很想自己亲眼见到神,去向神当面申诉。他说现在神使他恐惧,因为他看不到希望;不但在自己身上看不到,在人世间也看不到;而神的所作所为也常常善恶颠倒。比勒达回答约伯说,世人不能评判神,因为世人〃如蛆〃。约伯承认神的威力,也承认人没法洞察神意,但他仍要坚持用自身那种自发的运动来同不可沟通的神沟通,并且把这当作终生的理想,决不放弃。正是在此处他就朗诵了题为〃歌颂智慧〃的诗。这首诗十分晦涩,细细体会,说的还是发生在人性深处的精神矛盾,以及人的智慧的来源。诗中所提到的幽暗的〃极处〃的金、银、铜、蓝宝石等,全是人的精神宝贝,人必须〃凿开坚石〃,〃倾倒山根〃,才会使它们显露。这个比喻暗示智慧存在于人性之根,同冲动直接相连。无价的智慧在那无人知晓的地方,在那潜意识的黑暗里闪光。只有无所不知的神才知道智慧的道路,〃因他的鉴查直到地极〃。所以人要获得智慧也只有同神沟通,而所谓同神沟通也就是约伯这种出自本能的拼死挣扎,诘难似的申诉,而不是以利法们的表面理性分析。
约伯在向朋友说出的最后申诉中以悲壮的语言发出了一个又一个恶毒的誓言,是自我拷问又是自我争辩;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