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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页。
地狱就是人心的深渊,在那里魔鬼与〃人〃的交战使得人性机制启动。一方是垂死的挣扎,一方是铁腕镇压。〃人类的成功〃与〃鬼魂的不幸〃共同催生了这美丽的诗篇。
从意识到要做一个〃人〃,尤其是诗性的人那天起,裂变就成为不可避免的事。为使真正的创造成为可能,原始的欲望必须被严厉制裁,自发的冲力要进入合理的机制。欲望的地狱被〃添薪加火,磨砺刀山〃,颓废消失,所有的暴力都集中在一种惩罚上。而这种惩罚的目的是爆发的再产生。
做一个诗性的人并非全然不幸,因为他的生命是如此的浓缩,充满了激情,哪怕这激情是阴沉的。有这瑰丽的地狱诗篇为证。正是在人心被撕裂的惨痛中,诗的意境呈现出来。否则就只能是麻木和死亡。在镇压与反叛的反复较量之中,魔鬼的活力得以发挥,焦枯的曼陀罗花也会再获生机。
塑造
那么,艺术化了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呢?鲁迅先生在《过客》一文中生动地刻画了现代艺术工作者、艺术追求者的形象。
在无路之路的世界里冲撞着行走,〃状态困顿倔强,眼光阴沉〃的过客,倾听着灵魂深渊里那永不停息的呼唤,豁出去将生命做赌注,在中国文学史上第一次将人性的秘密、艺术的真谛展示于众人眼前。这种深入尽管短暂,却是一次真正的革命。
人性是通过彻底的剥离,没有退路的创造来实现的。一切自身已有的存在,均被决绝地摒弃:
从我还能记得的时候起,我就只一个人。我不知道我本来叫什么。我一路走,有时人们也随便称呼我,各式各样地,我也记不清楚了,况且相同的称呼也没听到过第二回。《野草》,28页。
只有过程没有来历;只有模糊的呼唤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有对此刻当下的执着没有可以依仗的确证。当然,也决没有对自身的怜悯,没有伤感。
曾经喜欢过野百合、野蔷薇的柔软的心,如今已变得冷而硬。但这种冷和硬并不是由麻木导致的冷漠,却是热情高度浓缩,执着于一点所致。无暇旁顾,只能拼死一搏。
倘使我得到了谁的布施,我就要像兀鹰看见死尸一样,在四近徘徊,祝愿她的灭亡,给我亲自看见;或者咒诅她以外的一切全都灭亡,连我自己,因为我就应该得到咒诅。但我还没有这样的力量;即使有这力量,我也不愿意她有这样的境遇……《野草》,31页。
人不配得到布施,因为人实在是太卑鄙;自己也不配得到布施,因为自己无地自容。一切自怜和伤感都显得做作,人惟一能做的,只是负罪前行,去那也许是坟也许是精神故乡的前方,永不放弃,永不停歇。当然这个过程不会那么干脆,而是充满了犹疑、彷徨、悔恨和惨痛。所以说:〃即使有这力量,我也不愿意她有这样的境遇。〃之所以会成为人性探索者,不就是因为当初对弱小的同情与怜悯吗?
洞悉一切的老翁并不指引,只是用层层深入的测试与暗喻,参与了过客的灵魂探索。这位讳莫如深的老人,他那模棱两可的话语激发着过客心中的冲动。此处类似理性在创造中的作用。理性并不提供规律让人掌握,它只是通过暗示让冲动达到自由。
艺术的起源的确是某种同情和慈悲,那是人对于自身作为〃人类〃的意识。这意识一旦产生,便会具有排山倒海之力,让人性超升。《颓败线的颤动》所描绘的就是这一伟大过程。
兽欲已将人性践踏得如荒废、颓败的母亲的身躯,昔日的怜爱、苦痛和羞辱早被淡忘,代之以死一般的冷漠与怨恨。人性面临无法逾越的鸿沟。然而人是不会灭亡的,母亲(人性之化身)走进荒野,赤身裸体,如一尊石象。
她赤身露体地,石象似的站在荒野的中央,于一刹那间照见过往的一切:饥饿,苦痛,惊异,羞辱,欢欣,于是发抖;害苦,委屈,带累,于是痉挛;杀,于是平静。……又于一刹那间将一切并合:眷念与决绝,爱抚与复仇,养育与歼除,祝福与咒诅……《野草》,45页。
艺术的交合,爱的升华,第一个词的产生,第一线光的挣破。
当她说出无词的言语时,她那伟大如石象,然而已经荒废的,颓败的身体的全面都颤动了。《野草》,45页。
是艺术,让人知道在这冰窖似的世界里人类仍将存在下去,并会使颓败的身躯在颤动中发出一轮又一轮波涛似的强光,〃汹涌奔腾于无边的荒野〃。而产生这光芒的、〃披毛的强悍的肉块〃,也在光波中获得了真正的新生。
没有人像鲁迅先生这样将自我矛盾披露得如此彻底。在毁灭性的破坏中,新的艺术之魂已默默呈现。
让我用先生的自我描绘来结束这篇文章:
……而最直最长的几枝,却已默默地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使天空闪闪地鬼眼;直刺着天空中圆满的月亮,使月亮窘得发白。《野草》,2页。
读书笔记(一)第202节 我读《圣经·旧约》(1)
我读《圣经·旧约》关于〃约伯记〃的感想
在那黑暗混沌的远古时代,第一线理性之光于重封密锁中划破天际的瞬间,始终是后来的诗人们的永恒的题材。因为神说了〃要有光〃,所以在漫长的岁月中,作为小神的人,从未放弃过对于光的追求,并在追求中不断塑造着自己近似于神的形象。又因为那光是嵌在黑暗的肉体内的不可分离之物,人类为了自身的完美,只好将自身分裂,在疼痛的煎熬中来体验神的恩惠,对于我来说,整个《旧约》里面那些简朴的、在今人的眼里显得晦涩的故事,所记录的全部是关于人类的精神从诞生、建立、到发展、成熟,直至壮大的过程。而《旧约》中的这篇诗歌〃约伯记〃,更是将人的精神如何样在尘世中通过挣扎而求得新生,作了一个最为令人难忘的描绘。诗篇中的那位主人公,读来很像一位古老的异教徒,他对于神旨的领悟(自觉或不自觉),他的至死不渝的追求,不可遏制的冲动,则与艺术家十分相似。
神的仆人(信徒)约伯是一个非常富有理性的人,一贯持守着他的〃纯正〃的信念,从不放纵自己身上的恶。但是这一切还远远不够,〃从地上走来走去,往返而来〃而又难以揣测的魔鬼撒旦,决心挑唆公正的神对他的仆人进行那种堵死后路的,毁灭性的测试。神同意了撒旦的建议,将约伯交给撒旦任意处置,惟一的条件是留下他的性命(因为肉体一灭亡,精神就会无所附丽)。从此约伯的精神炼狱便开始了。首先是他的财产和儿女被夺去,他陷入无限悲痛之中。接着撒旦又使他本人病入膏肓,从头到脚长满毒疮,只能坐在炉灰中度日,欲生不可,欲死不能。
诗篇中的问答由坐在炉灰中的约伯、他的三个朋友、布西人以利户以及最后到来的耶和华的谈话构成。通过这一场极端化的、惊心动魄的灵魂测试,人性中那个最根本的问题一层一层地得到了展开。什么是信念?信念是一种向纵深突进的、立体的追求过程,而不是平面的、外在的依附;信念是从人性根源处所产生的力所呈现的超脱的形式,对她的解释也只能从生命出发,而不是从外在的事物出发。撒旦要促使约伯所做的,就是在一个纯精神的舞台上,让他将戴着镣铐的残酷舞蹈表演起来,并从自发到自觉,让真实的自我凸现。约伯在诗篇中的语调是极为紧张的、抒情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的语调,因为此处发出的声音,是不甘灭亡的生命要摆脱死神的挣扎,是长久在神面前沉默的人通过开天辟地第一次的〃说〃来获得自己的本质。而不论是约伯的三个朋友,布西人以利户,还是最后到来的耶和华,从他们的话语中都可以听出那种强烈的、生死攸关的,同时又不无暧昧的暗示与引导。
被可怕的病痛折磨得无法生活的约伯一开口便怒气冲冲,他诅咒自己的生日,诅咒那个日子里的白天、黑夜,诅咒自己从母胎出身的事实。他的语气是亵渎的,不顾一切的,大概因为他再也没有什么可丢失的了。他惟一拥有的生命并没有给他带来生的希望,只是在苟延中成了他的旱!K运笊滴噬瘢?/p》
〃人的道路既然遮隐,神又把他四面围困,为何有光赐给他呢?〃
这是一个具有强大生命力的个体面对掌握了一切的神的很自然的反弹,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