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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感到她在暗暗地等一个什么契机,或者说等他田老汉自取灭亡。最近她就像得了健忘症似的,田老汉回到家饭也没得吃,泡茶也没有开水。一问她呢,她就说自己也有好多事要操心,免不了出差错,还横着眼瞪他,像要责骂他,像要冲他喊一句〃岂有此理〃。田老汉一思忖,觉得自己的确太不像话了,用〃老来疯〃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当初生产队分土地,我要了这座山,你也同意的。〃
田老汉竭力平心静气地同老婆讨论。他想干脆把事情挑明了大家心情舒畅。可惜二秀并不欣赏他的勇气,二秀很讨厌他的表白,听都不爱听。
〃你家世世代代围着这座山转,在村里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二秀朝地上啐了一口,接着就走开了。
原来二秀也是早就知道那个故事,原来几十年里头她一直在装作不知道。这样看来,她真是如父亲说的〃嘴巴紧〃啊。有人在山里埋着珠宝的故事,难道是父亲告诉她的吗?父亲早就死了,也没办法将他从地里挖出来问个明白了。总的来说,田老汉不相信父亲会告诉一个媳妇关于自己家族的秘密绕湎穸阏庵中幕苌畹南备尽6闼担业氖略诖謇锊皇鞘?么稀奇事。这显然是在夸大。他和敏菊背着锄头上山乱挖。的确引起村人的嘲笑。嘲笑归嘲笑。他们并未提那件事,只是笼统地说这父子俩〃发了疯〃。这么说,敏菊也是听了二秀的传授才上山的啊,他却胡说什么〃稀里糊涂地跟了爹爹来,想发现点什么〃。一想起这母子二人当年背着他讨论这种事,田老汉的情绪变得十分恶劣了。他恨那位死了多年的父亲,他觉得一切都是因为他的阴魂在作怪,就是他把他搞得一贫如洗,现在连他住的房子都保不住了。敏菊每次走到门口就打量门口那被他挖坏又修好的宅基,冷冷地笑着,心中认定宝贝就藏在那里。
一早就刮秋风。田老汉在山里多呆了一会儿,一回家就感觉头晕,还咳起嗽来。他躺在床上放下帐子,山上的情景像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转个不停。
起先是他和敏菊约定分头干,中午再到一起交流情况。敏菊背着锄头往山顶爬去,他则留在原地。他站的地方有棵大杨树,树周围的土比较松,昨天他就抱着希望绕树掘了一圈,今天他还要继续往深里掘。他正在认真工作之际,一抬头,看见下边树丛里闪过一团蓝色的东西,他揉了揉眼用力一看。是一个人匍匐在地上。那人也在找东西,不过是用一把小耙子在乱草里耙,屁股撅起,田老汉看见的一团蓝色就是这个人的屁股。那人似乎有所觉察,地弓着腰跑掉了。田老汉又发现还有另外的人在山上,其中竟然还有一名妇女,穿着花衣,跪在地上用煤耙子用力刨。田老汉心里一阵恶心,惴惴地想:这不成了〃全民挖山〃了吗?他撞撞跌跌地下山,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经过那些人时,甚至听见他们在草丛里小声说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到了山脚,回身一望,几乎要倒在地上:山里到处都是人。
短篇小说(二)第167节 传说中的宝物(5)
他走进院子时老婆正在晒茄子,他将见到的情况告诉她。
〃现在是捡秋菌的季节嘛。〃
〃屁!这种荒山里什么时候长过菌子?〃
〃你总在凭老经验想事,你有那么多经验,还用得着去山上乱挖?哼,我还不了解你!〃
田老汉在帐子里头想起这些事又变得气呼呼的。他听见敏菊从外边进来了,后来又听见媳妇的声音,还有二秀的声音。他们三个人在隔壁搬那只大柜,〃哼哧哼哧〃的。
〃搬走好,都搬走,这屋里住不得了。〃二秀在说。
田老汉的头痛得要炸开了,他猛烈地咳了一阵,后来就虚弱地呻吟起来。
那三个人在前面屋里干得热火朝天,似乎把房里搬空了。
〃父亲将这老屋留给我,到底图个什么呢?〃田老汉四分五裂的脑袋里出现这句话,他不敢往下想了。
辣椒开花的时节,老婆二秀在地头向田老汉吐露了一条线索:的确有一个人在追踪他,不知道那人要干什么。
田老汉心中那团模模糊糊的东西经二秀这一挑明,就慢慢地成形,并且发出声响来了。那个人最初的出现可以追溯到田老汉在湖区的那段狼狈生活,那时这个幽灵现了一下身就消失了,田老汉当时只是隐隐地感到他同二秀之间有交易,他也知道从二秀口里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时常在恍恍惚惚之中,他竟觉得二秀比他的祖先还要古老。有一回她在弯着腰洗菜时,田老汉眼一花,看见她在水里舞动的双手变成了一节一节的骨头。因为不知道那个人在他生活里要起什么作用,田老汉心里很压抑。看来这二十年,他总在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老婆和儿子都撞见过他好几次,只有田老汉本人还不曾同他谋面。那个人同老祖宗埋下的那一箱珠宝又是什么关系呢?也许是田老汉同儿子最近这种狂热的挖掘惊动了他,他才出现得频繁起来了吧。那天田老汉同儿子在山上呆到半夜,两人都看见了树丛里那团黄色的光,那团光移动着,忽远忽近的,敏菊说他已经同那人见过面了。田老汉细问敏菊,敏菊就做出嗤之以鼻的样子,老气横秋地说:〃很多事情都难讲出个来龙去脉。〃那个夜里的事几乎使田老汉心如死灰,好久都没有同儿子一道去山上。
他开始在心里诅咒自己的父亲了。死了那么多年的父亲,原来每天在他周围兴风作浪。田老汉不能想像,一个人在活着的时候怎么能到处埋机关、设圈套,用非常的手段全盘控制自己的后代的生活,这样一种处心积虑是出于什么样的古怪理念。在父亲活着时,他同他的关系一直比较冷淡,这种冷淡不是漠不关心的冷淡,而是有种冷眼旁观的味道田老汉将父亲的一举一动都铭刻心底,他下意识地相信自己未来的分析能力。结果怎样呢,结果是最不理解父亲所作所为的就是他。田老汉就想,其实父亲自己也不理解自己编织的阴谋网,他只不过是遵循祖先的理念行事罢了。也不知是从哪一天起,二秀和敏菊就同他对立起来了,有段时间田老汉不得不认为:二秀是父亲安插在他生活中的钉子。时至今日,他还记得父亲将这个童养媳带回家中的情形,记得二秀那种老练的、不卑不亢的神气。湖区发疟疾的那一段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刻,当他躺在门板上生死搏斗的时候,二秀却始终处于亢奋状态,跑进跑出的。田老汉分明感到她在起劲地同外面一个什么人为某事讨价还价。后来他们一家就离开那间棚屋回到了家乡,她也似乎毫不留恋。留恋那段地狱般的生活的反倒是不懂事的小敏菊。
〃我们的祖先对我们有过一些什么样的要求呢?〃
田老汉在心中默默地说出这句话。他想不出那个问题的答案,他只知道自己无法放松自己去过一种安逸的日子。不光他,老婆儿子也是同样,他们绷得紧紧的,一直在和什么人较劲。什么人呢?总不会是那个人吧。
〃田老大啊田老大,我十五岁跟了你,真是没过一天好日子。这是个什么家呢?要财产没财产,要希望没希望,活像口棺材。我总在想,你这个人啊,不会一生出来就是这么干瘪瘪的吧,这种事总是有它的原因吧。这个家被你经营了几十年,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是如何想的呢?〃
这一通话是二秀半夜里从隔壁房里床上爬起,举着油灯走进田老汉睡觉的房间,站在田老汉的床前说的。油灯将她那张脸照成了绿色。起先田老汉只听见有个老男人在耳边唠叨,后来睁眼一看,才看见老婆。他正要对她讲话,她却又举着油灯回她的卧房去了。田老汉并没有听见她讲话,却在心里记下了老婆的话,那些话不是声音,是一些字。他觉得自己羞愧难当,他决计不去想老婆的话,就像她什么都没对他说过一样,本来他就没醒过来嘛。
他没事一样坐在桌边吃饭,二秀又开口了:
〃当初要是分了沟边那块地,现在也不会餐餐吃咸菜了,那可是块种西瓜的好地。你和敏菊偏要这荒山,说要了这山心里清静,现在清静了没有呢?你和敏菊要再去山上呀,全村的人都会跟你们去了,就像搞大生产运动一样。〃
〃搞大生产也好,总比听你诉苦强。〃田老汉忍不住顶了她一句。
〃我真是不想和你吵啊,你记得老爹死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