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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0日,魏德迈在成都召都集所有在华的美军将领参加了紧急会议,会议极短,严格执行“只能耳听、不准记录”的规定。原来,这次神秘的短会仅仅是为了轰走他陈纳德!
魏德迈读了阿诺德给他的特别信件,是由斯特拉特迈耶亲手带交的。
“陈纳德将军在中国已呆了很长的时间,以最少的资源打了一场御战。补给不足和由此产生的游击式战争应变成一场现代化的打击风格和进攻性的空中力量。我坚信,彻底改变你们战区的作战方法并转而采用现代化的进攻战术和技术的最迅速和最有效的办法是撤换指挥官。你若同意陈纳德将军及早从中国战区撤出,我将不胜感激。他应利用现在给身体上不合格的军官的退休优待(即他们的薪金不必交所得税),否则,他会回到退休军官的行列之中,其军衔将保持退休时原封不动的状况。”
耳背的陈纳德就坐在魏德迈的近旁,为的是听清楚这紧急会议的字字句句,却原来是这样!他感到羞愤难当。阿诺德在不得不承认他以最少的资源在苦战的同时,却轻蔑地贬他们为游击战,应被现代化的进攻战所淘汰!而且,为了将陈纳德轰出中国,真是软硬兼施,威胁利诱全用上了!
信中再三强调,驻华空军的改组事宜,“不管后果如何”,必须依原定计划实现。老天!陈纳德宁愿自己的耳朵彻底聋掉,他不敢相信,这样赤裸裸的话竟敢写成文字!
羞愤之火燃烧着这条老汉子。
苦涩的滋味浸透了这条老汉子。
他回到了昆明,从未有过的疲倦袭击着他。
他累了。
他愿意静静地离开壮丽悲凉又龌龊荒凉的舞台、他只希望不要影响中国走向胜利。
他没有向新闻界宣汇他的痛苦、委屈和无奈 ;当然,更没有惊扰他心爱的小东西。
小东西却偏偏想力挽狂澜。她想立即赶去重庆,采访陈纳德,写出火辣辣的文章,她的血液中情感生与记者天职的激情在燃烧着,她不能让将军没颜落色屑然离开中国。然而,中央社就设在重庆,哪轮得上她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子记者插一杠子呢?
正当她不顾一切想搭乘第14航空队的运输机时,重庆正在召开欢送陈纳德将军的盛大集会,陈香梅过虑了。
陈纳德辞别重庆的日子,是这座山城历史上绚烂多彩的一页。
8月2日清晨,薄雾缭绕的重庆郊野的大路小路,一派人流滚滚。人们擎着锦旗,抬着横匾,敲锣打鼓涌向重庆。他们多是周遭乡村小镇的老百姓,也有走了几天几夜从邻城邻县赶来的热心遭乡村小镇的老百姓,也有走了几天几夜从邻城邻县赶来的热心人———他们要送送陈纳德将军!
历史的误会(10)
素有雾都之称的重庆,建筑物又多是灰色的,总给人雾……灰扑扑的印象,但这天清晨却跳跃着鲜艳热烈的色彩,高楼上屋顶上中美国旗迎风招展,大街小巷商店民居到处张贴着飞虎图画,以及丘吉尔的著名的胜利的V字,一串串的红爆竹点燃了,噼哩啪啦的热闹与浓郁的硝烟味泻染出节日般的气氛。山城里用鹅卵石或青石板铺就的街巷,起起伏伏极有特色,而打一大清早起,便挤满了送行的人群,无数人流涌向广场———与将军的告别大会那里举行。
蒋介石派他的专用汽车接陈纳德去广场,前夜,陈纳德在第14航空队的宿舍里与他的将士们呆在一起。人山人海,汽车难以开行。当人们知道车内就坐着将军时,人们欢呼起来:“陈纳德———陈纳德———”一时间,像无线电的电波辐射向整个山城,成千上万的人喊着这个名字。司机只有熄了火,让热情的群众推着汽车前行,陈纳德从车窗探出身子,他挥着手,想说什么,但民众的声浪淹没了他的声音,他的喉咙哽哽的,视野一片模糊。无数双手推着这部车,上坡下坡,穿街过巷,一连几个小时!也许绕了许多弯路,可是,这是民众的心愿。恍惚间,他的眼前浮现出八年来忘我地修筑机场填平跑道的无数普通老百姓的手!
广场早已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中央搭着高台,高台前是松枝与鲜花扎成的圆拱门,周围则装饰着巨大的飞虎队徽。
雾散了,八月的烈日辉煌灿烂,汗流浃背的人群川流不息涌向高台,送上名贵的礼品,尔后仿效西俗,与陈纳德紧紧地握手。晶莹的玉石、精致的漆器、祖传的古玩、名流的画卷、彩绣的锦旗……五颜六色,堆积如山;而“陈纳德———”这热切的呼唤声浪仍在此起彼伏。陈纳德长久地伫立在高台上,富有演说天赋的他,在这个将让他终生难忘的日子里,却说不出一句动听的话语。最后,他伸开两只手臂,像要拥抱敬爱他的人们;一张嘴,却泪如泉涌;他不去揩拭,让感激的泪水放纵奔流在他纵横交错的树皮脸上。
他忽然懂得了中国俗话:故土难离。
他已经离不开中国!
如果他是一只苍鹰,是中国给了他翱翔的天空;如果他是一棵大树,是中国给了他移植成活并青枝绿叶的土地,他已经根系中国!
是中国,给了他生命的真正辉煌。
“我已经是一个中国人了。”他生命的深处在呐喊这一句。
送别会上还有千人签名题词慰送陈纳德将军的一巨册。蒋中正、宋子文、礼祥熙、陈诚、于右任、白崇禧、王世杰、周至柔、何应钦、吴国桢、吴铁成、盛世才、贾景德、张治中、俞鸿钧、愈冰鹏、朱家骅、谷正纲、王宠惠、孙科、于斌、戴传贤、查良·、张道藩、邵力子、黄仁霖、朱学范、黄翠峰、沈剑虹、熊式辉、蒋梦麟、许世英、贺耀祖、何成·、贺衷寒、莫德惠、沈钧儒、刘航琛……每人一页,纸短情人。
晚上,蒋价石举行宴会送别。将中国最高的青天白日勋章授予陈纳德,并附有蒋价石亲笔书写的奖词。魏德迈则在陈纳德的特殊功勋章上还加上第二个橡叶丛,并感慨万千地说:“陈纳德对中国军政官员的信任和尊敬很感欣慰。中国人民爱戴他,也尊重他。事实上,他是一位民族英雄。我认为这里理应如此的。”似乎有点模糊概念,但魏德迈的感觉是真实的。
蒋价石满心的歉疚,因为他对陈纳德的离华无能为力。他跟陈纳德单独交谈时说:“对于这,我真觉得抱歉,倘若夫人在这儿的话,她会把事情弄得清楚些,我希望你能谅解。”宋美龄其时在巴西。但是,即使她在中国,只怕也不敢为此事再跟五角大楼作较量。他们已经赢过了史迪威这着棋,而眼下,杜鲁门总统的对华政策他还捉摸不透,斯大林则咄咄逼人地想控制整个满洲,他不敢失去他们的援助,否则他对付不了蒸蒸日上的共产党。
随后,蒋价石像是不经意地问道:“我刚听说,将军对徐悲鸿先生的《双鹫图》很感兴趣?”
陈纳德一愣,是的,参观徐悲鸿画展时,他在这幅中国画前痴立良久,为徐先生的艺术功力和非凡意境所折服,同时,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和薛岳。于是,他不多言,只点点头。
蒋价石也连连点头:“好。好。”
蒋价石即派人去向徐悲鸿索要《双鹫图》,徐悲鸿摇摇头:“这幅画,是我最心爱的,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再会有。”
陈纳德得到的是徐悲鸿的《八骏图》。
陈纳德已离开重庆,前往白市驿、西安、成都、陆良等第14航空队的主要基地道别。他已经收到了薛岳拍来的电报,对他的辞职深表惋惜,对他为中国国民的服务将永志不忘。宣传部和国家航空委员会也分别致电深表忱惜。昆明的反应更为强烈,昆明警备部队司令杜聿明将军打电报给陈纳德,他对陈纳德离华深感震惊,非笔墨所能表达。云南省政府则作出决定:从昆明到机场的路改名为陈纳德路。
历史的误会(11)
陈纳德最舍不得的是昆明,这是他的第二故乡,这里有他的家,他的将士们,还有他的心爱的黑眼睛小东西。
昆明为陈纳德举办的送别大会盛况空前,所有的街巷都在燃放震天撼地的爆竹,所有的乐队都在演奏高昂热烈的乐曲;所有的老人都擎着花花绿绿的万民伞,为一方一里的百姓呈献颂辞;所有的孩子都欢天喜地,以为岁月又多添了一个节日;所有的女人却哀愁难解,最后的胜利尚未来到,她们舍不得陈纳德!
陈香梅也还是一个普通女人。她不能像老辣的记者们那们,愈是乱哄哄愈是兴致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