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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着,伴随着繁重的体力劳动,四处奔波的打工生活,将内心深处的忧伤,失去叶叶的悲哀和心神不定的浮躁之气慢慢地冲刷了去,留在心底里的,才是值得用生命去珍惜的可贵。
他第一次开始深切地思念起他的父母,他的姐弟和小外甥。也思念那片养育了他,又给他带来过伤害的土地。更使他思念的,还是那团燃烧在雪原的一抹红,那缕飘荡在空中的悠扬的歌声。于是,一封封热情洋溢的信,发给了远在家乡的父母,发给了八个家草原上的银杏。他极想找回那种生命的感动,挽留住那份属于他们的爱。他一天天地期盼着,等待着,渴望着那封挟带着草原气息的信件,早日飞落到他的手中。寄给父母的信,弟弟很快就给他回了信,然而,寄给草原的信,有的被退了回来,上面盖着查无此人的印章。有的却石沉大海,永无消息。他的心一下沉了下去。怎么会是这样呢?银杏她,莫非出嫁了?莫非离开了八个家草原,远走高飞了?屈指算来,她才二十二岁,比他整整小六岁,她不可能这么早就嫁人吧?然而,在八个家草原,二十二岁的姑娘,又有几个待字闺中?她没有理由为一个没有承诺的男人独自守候,更没有道理去收获一份无望的希望。
失去银杏,他深深地感到后悔。思念便像洪水一样在他的心头泛滥了起来。人就是这样,拥有时,不知道珍惜,一旦失去了,才懂得了她的价值。
新的希望刚刚冒出了尖,就被无情的现实掐灭了。他只好把过剩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直到干得筋疲力尽了,像一具僵尸,挺到床上,才会少一点失落和感慨。
好在厂长很欣赏他的聪明好学和吃苦耐劳,不到几年的工夫,他就由班组长上升为车间主任,销售部经理,现在又成了厂长助理,工资也涨了好多。小山东也被提升为车间主任,大前年回老家结了婚,便把媳妇带了来,在食品厂一块儿干。夫妻俩在外面租了一间出租屋,生活得很是温馨。小山东有时谈起,便一个劲地感谢他,说天旺就是站得高,看得远,要不是他当时苦口婆心地给他做工作,哪能有他的今天?有时候,小两口做了好吃的,就叫他去。看着别人恩恩爱爱的样子,触景生情,他也想要个家,有个像银杏那样的老婆。可是,银杏又在哪里呢?那团燃烧在雪原上的火,那束盛开在草原上的格桑花,难道从他的生命中永远的消失了吗?
笛声突然如杜鹃啼血般的撕心裂肺了起来,在黑暗的天空里,划出一道长长的裂缝,他真想飞向天空,飞到遥远的天边,去寻找他那可爱的人儿……
他知道,失去的再也找不回来了,正如他无法再找回他的孩童时代一样,他只有把那美好的往事,永远珍藏在心底,在漫漫的人生长途中,一点一滴地去品用。
又是一个休息日,他刚给远在兰州上大学的富生悄悄寄了一笔钱,碰到小山东要到建材市场上去买涂料刷屋,硬是拉他一块上了路。自从来到广州后,每隔半年,他总要不留姓名的给富生寄些钱过去。他知道,六叔用生命换取的五千元,很难维系到富生大学毕业。为了不至于让富生中途退学,也为了告慰六叔的在天之灵,他总觉得他有义务帮助富生渡过难关。几回回午夜梦醒,六叔伸在空中的五根手指仿佛就在眼前,那是多么痛彻心扉的一幕呀,卑微的生命中,蕴含着的是多么博大的爱,又是多么狭隘的自私?为了不让父辈们的悲剧在他们这一代延续下去,他只好极尽所能,来改变自己的命运,来温暖他人,让这个世界更加充满爱意与温馨。
这世界说大真是太大了,想找一个人,真是不好找。这世界说小又真是太小了,不想见的人又偏偏让他碰到。就在建材市场,他们碰到了当年的那个黑心肠的包工头。真是冤家路窄,他刚出门,他们刚进门,面对面地就这样碰上了。他下意识地一把扯着了对方的衣领。包工头被突然的袭击吓得脸色铁青,结结巴巴地说,你要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你可不能胡来呀。与此同时,小山东也认出了他,这就是四年前,想拿了他们的工钱溜之大吉,又雇人殴打天旺的包工头。小山东一把将他推到玻璃门的边端说,你还认识我们吗?包工头连连点头说,认识认识。小山东说,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包工头一脸菜色地说,我我我,你们想咋的?天旺这才说,想咋的?如果在四年前,你要是让我碰到,我非一刀捅了你!包工头一下哆嗦了起来,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们都是兄弟,没有不好商量的。天旺松手说,谁跟你这样的垃圾是兄弟?小山东说,你知道么?那天不是及时抢救,天旺早就没有命了。你商量?怎么商量?花下了好多医疗费,你承担吗?精神损失费你也承担吗?包工头说,这几年,我混得也不好,医疗费要是少了,我可以承担一些,多了,我也承担不起!天旺说,算了,我也不找你算账了,也不让你承担医疗费了。我只是让你记住,人,除了钱之外,还有更重要的,就是心!说完便拉了小山东要走。小山东愣了一下说,就这么饶了他?天旺说,且饶人时须饶人。走吧!他们走了好远,包工头突然从后面喊道,我请你们吃顿饭,行么?天旺头也没回,一直朝前走去。
过了好半天,小山东说,你也太善良了,我们不报复他,就是对他客气了,让他承担一些费用,也是正当的呀,你怎么就舍得放弃了呢?天旺笑了一下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就是想证明给他看,也许我比他穷得多,但是,我的精神要比他富有得多,我的人格要比他博大得多。与那样的人去斤斤计较,也有损于我的人格。小山东还是不理解地说,人格?他要知道什么是人格,他就不会有那么黑心了。你呀,心太善良了。天旺说,太善良了,是不是不好?小山东说,看对谁吧。对那样的人,你就不能善良。天旺便像兄长般地拍拍他的肩膀说,走吧,快挑我们的涂料去吧!
又一个冬天来了。南方的冬天总是软绵绵的,一点儿也不冷。到了冬天,竟不知是冬天,还穿着单衣单裤。它没有北方的季节那么分明,那么有个性。如果北方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南方就像一位温柔如水的女子。温柔如水,就得有水,连着一个多月不见雨水,当地人就受不了,都说太干燥,不舒服。这让天旺不得不感叹,这南北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这样湿润的天气,还说干燥,那我们北方沙漠一带的人怎么活呀?然而,南北的差别再大,也有相同的地方,比如太阳都是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比如月亮都有阴晴圆缺的时候。只是城市的灯光,往往使人忽略了月亮的阴晴与星光的灿烂。
吃过晚饭,华灯初上。天旺习惯性地来到厂房外的草坪上散步,不经意间抬头一望,竟看到了圆圆的月亮,正挂在东边的楼顶上。那月亮,呈橘红色,仿佛刚刚出升的太阳。这使他感到非常奇怪,在北方,月亮都是惨白的,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红的月亮。莫非南方的月亮也与北方不一样?他凝望着夜空,禁不住想起了李白的诗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顿时,一阵心潮涌动,思绪万千。故乡,我的故乡,离开你已经整整六年了。出门时,我还是一个毛头小伙子,如今已经到了而立之年。无论你给我带来过多大的伤害,但是,我的身体里依然流着你的血液,无论我走到了哪里,我依然是你的儿子。我能宽容了一个曾经致我于死命的恶人,难道不能宽容我的故乡,我的父母?就在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父亲佝偻了的背影,看到了晨风里飘荡在母亲额前的白发,看到了六叔伸在空中的五个手指,看到了石头沉重的表情……不知不觉地,他的眼睛润湿了。故乡、亲人,永远是我心头的一个结,是我生命中不了的情,是我血液里流淌的歌。
也就在这一刻,他才自觉地意识到,他应该回家了。虽说他已攀上了厂长助理的高位,工资待遇相当可观,也有向他示爱的女孩。他完全可以像别人那样,在这里找一个合适的女人,成个家,享受现代城市的生活。但是,他知道,无论他走到哪里,他的根还是深深地扎在泥土中,他的志向,永远飞翔在那块贫瘠的土地上空。六叔的死,早就在他的灵魂深处拓上了深深的烙印,他有义务,有责任改变家乡的面貌,至少在他的家乡,他的父老兄弟中,不要再有六叔这样的悲剧发生。这个想法,自从六叔出事后就产生了,